屏幕对面的陈周惊,正坐在黑暗的房间内,简声的信息看了不下十遍。
直到门被外力撬开。
啪嗒一声,顶灯打开。
陈周惊的眼睛半眯着,好半晌,才适应下来。
他朝门口看去,李敬靠在门框上,单手扶着把手,冷眼看他。
两人都没有开口,相视中,陈周惊先挪开视线。
良久,他语气平淡:“关灯。”
李敬牙关咬紧,面色却如常。
但他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陈周惊,明明难受的要死,不发泄,只憋在心里。
他上前,走到陈周惊面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他没站稳,手机摔在地上,李敬蹲下,在他伸手之前,抢先拿了过去。
只看了眼备注,李敬哼了声:“你别跟我说,你每天呆在房间里不出去,饭不吃,水不喝,是因为谈恋爱。”
他的声音,像冰碴子,音色本就偏厚,夹杂着冷冽,给人压迫感。
陈周惊平时最不屑他这种态度语气,但此时却没有兴趣去和他对峙。
他伸出手,依旧很平静:“还我。”
李敬没给,将手机拿高:“我问你话。”
陈周惊盯着他漆黑的眸子看了很久,才道:“关你什么事?”
李敬质问的语句卡在喉咙口。
见他这样,陈周惊低笑了声,眼底无一丝温度:“你是谁啊?”
“发小?演上瘾了?”
一字一句,把李敬堵得哑口无言。
陈周惊上前,将手机给拿了回来,没再看他:“出去。”
李敬握紧拳头,掀眸道:“你刚受过刺激,情绪再因为她而受波澜,会万劫不复。”
“我只是向着你。”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门关上后,陈周惊静站在原地很久,随后,缓缓跪下,最后瘫在地毯上,躺了整整一夜。
梦里,他听见许维宁在棺材旁说让他回覃津,给他转学。
画面一转又看见简声发给他的一长串话。
夜晚,一半噩梦,一半惊喜。
翌日清晨,简声起来时,下意识开手机,准备看消息。
按了几下,手机显示没电关机。
她在桌上找了充电线,快速插上,没等几秒又长按。
还是显示未充电,她放下手机,先去洗漱。
回来时,手机已经自动开机。
简声打开微信,从一堆群消息下找到了陈周惊的聊天框。
手指触碰到屏幕时,点了好几下,才点进去。
长段信息回应,让简声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很长很长,她握着手机,挪到床边,动作缓慢地坐下,逐字去看他的信息。
每一段前半段都在对应着回她的话,后半段则是他的安慰以及正向输出。
让她久久不能平息的是她的话句句都有回应,是他总是抛开自己的感受,去引导她朝着阳光走。
她以为他生活在一个氛围很好的家庭,她以为他的周边一切都是美好事物。
所以,才会滋养出这样温暖的性格。
殊不知,只是他在迁就。
是他本身拥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性格才会衬得他周围花开遍地。
是他本身这个人很好。
简声忽然很后悔先前莫名暴躁的情绪,以及对他炽热刺眼的排斥。
她舒缓了下情绪,没控制住,发了不少信息,那边一一秒回。
简声压抑着情绪,想问很多,但上学时间到了,只得匆匆分离。
她开始学着去安慰,去输出,去接受她心里本就承认的事实。
何商生日在即,恢复了与陈周惊的聊天,简声已经不去想他会不会来。
她最想的是,他先照顾好自己的情绪。
当天,何商的活动安排在淮安市中心的游乐园。
人到齐的很快,那天餐桌上十二个,除陈周惊外,共来了十一个人。
何商简单说了几句,尽量让大家一起行走。
简声边无心听着,边在手机上敲敲停停。
头没抬过。
还是林攸牵着她的手,她才抬起头来。
简声第一次来游乐园,面前的壮观娱乐设施,在她眼底惊艳了一下。
便没再出现过,她的心思现在完全放在手机上。
林攸从进到这儿,就注意到,平时几乎不看手机的简声,此时一门心思投入,她眯眼:“你到底在跟谁聊天啊?”
“咋成手机迷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许夏夏开口,“除了陈周惊能让她一直笑不停,还有谁!”
简声啊了一声,抬头,五个女生围成一圈盯着她看。
她不好意思的收下手机,确实不礼貌....
“看她表情就知道了,话说陈周惊咋这么久没来?”侧边郑念说。
顾珍易叹了口气:“他家里有人去世了,上上个星期,我还回了趟覃津,陪...去参加了葬礼。”
许夏夏心一咯噔:“怎么没听说啊.....”
“我靠......我收回对他任何调侃的话,他是个好人!”
“开学送我小卡,还有好几张签名照....”她小声呢喃。
话题聊到陈周惊外婆去世,热潮似乎无形中散去。
气氛在扼腕叹息中,愈加沉默。
直到走出老远外的何商跑回来:“你们干什么呢?”
“下一个下一个!!”何商心情很愉悦,“快快快,我们去坐大摆锤。”
他的出现让气氛回归,几人跟着他们去找大摆锤。
简声也没再摸手机,从沉浸地聊天中忽地抽离,使她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走在人群后,开始观察游乐园的设施,这些对她来说很陌生。
随着周边尖叫声越来越多,她的脚步开始越走越慢。
在看到大摆锤时,她确定,她不太敢玩这些项目。
要吓死人了。
前面林攸注意到她走的很慢,停下步子等了几下。
简声犹豫,但看到林攸,又加快了步伐。
见她跟上,林攸正要转身,她伸出手,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子。
她低头,视线落在简声的手上,轻轻道:“怎么了?”
简声抬起右手,习惯性在脸颊上刮了刮。
“我.....”
“不想玩这个?”林攸凑近去看她垂下的眉眼,“你想玩什么,我带你去。”
猜到她不想破坏气氛,林攸双眉舒展:“不用忽略不舒服而去迎合别人。”
“不想玩,不用勉强.....”她吸了口气,“况且,这玩意儿确实吓死人,我之前玩过一次,下来直接吐了。”
林攸抱着胳膊搓了搓,撇嘴摇头,表情一万个不愿意。
简声抬眸,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她知道林攸是在安慰她:“我没玩过....”
她会害怕失态,会害怕这种未知的恐惧,即使安全过关。
..........
“快过来啊,上一组马上结束了。”远几步的许夏夏喊道。
林攸朝她应声,随后扭头,压着嘴角笑:“没玩过所以害怕?”
“嗯嗯。”简声别过羞赧的脸颊。
林攸踮脚在她耳边道:“那是不是想体验别的?”
简声抿了抿唇,纠结着怎么说,下一秒,她便解了她的惑。
“何商竟然请我们玩,就是想让我们有个好的体验,你完全可以想去玩别的。”
“不过...我是不能陪你了。”林攸直起身子,“我猜陈周惊可以。”
说完,她扬唇朝简声身后抬了抬下巴。
简声一愣。
她转头,动作略显僵硬。
陈周惊正站在她身后一米开外,距离不近不远,他双手从兜里拿了出来,垂在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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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含笑意朝她挑眉。
简声惊讶,唇微微张起,心脏跳动加速。
视线捕捉到他脸上的瘦削后,痛与麻交织。
她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紧张到呼吸窒住。
陈周敬朝她走了几步:“好久不见,简声。”
又是这句,只要超过一个星期没见,他总会在见面时,与她道上一句。
简声也是习惯上了,弯起眉眼:“嗯。”
她轻声回应:“好久不见,陈周惊。”
陈周敬的笑容顿住,在看到她的认真时,反应过来。
两人对视,笑意愈深。
彼时晴光尚好,花香弥漫。
人海缩影不断,目中只有双方。
“哎呦呦~”
“哎呦哎呦。”
“哎呦!!!”
护栏排队处,站着他们几个,何商带头,朝着这边起哄。
简声猛地转身,又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周惊咳嗽了声,捏住后颈:“换个设施?”
磨叽太久,栏杆处已经站上去不少其他游客,简声点了点头:“好。”
陈周惊颔首,冲着那边正笑着的几人道:“你们玩,等下集合。”
说完和简声进入人海。
他倒是很喜欢拥有和她单独的空间,总觉得和她一起会放松不少。
就像见到她之前,情绪还在不受控制,但看到她熟悉背影那一刻开始,欣喜油然而生。
无法解读,是不可言喻的开心。
伴随这个开心一起来的,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拘谨,他本认为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看到简声正经的脸朝他看过来,带着丝担忧,以及复杂情绪。
陈周惊的心被揪了一下。
“怎么啦?”他柔声,音色却比平时要低。
要安慰的,要说的都在微信上跟他说过,简声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但她觉得,屏幕是冷漠的,人还是要在面对面中去表达。
由于想的投入,她的脸皱了起来。
陈周惊没忍住,笑了声。
简声拧眉:“笑什么?”
“笑你呆。”陈周惊道。
简声:“哦。”
“哦?”他啧了一声,“我说....这么久没见,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陈周惊期待地冲她眨了眨眼。
却没听到想听的,简声只是淡淡的道了句:“没有。”
有她也不会这么说出来。
陈周佯装惊叹了口气:“哦,好吧。”
简声眉心惆怅,不知道怎么说,现在看到他,就会想到何商说的那些话。
看到他的笑容,她就觉得难受地喘不上气。
他像往常一样,逗她开心,总是扯来扯去,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最后反正给他说出了一些道理。
在阳光下,简声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注意着他生动的描绘。
听着他欣然地说着未来。
这一刻,简声才意识到,过往枷锁困不住一个鲜活的灵魂。
失望不如成长,经历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在丰富自身羽翼。
她忽地瞥开了视线。
陈周惊却看了过来,停下了嘴里的话,唇抿成一条直线。
简声见他不说话,转头:“然后呢?”
陈周惊扯了扯嘴角:“然后,我就梦见你了,梦见你在梦里安慰我。”
“再然后,就是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
“再然后....”
再然后.....他梦见和她的下一个旅程。
“再然后,我就醒了.....”
简声点头:“那你这个梦的含义又是什么?”
陈周惊思索,摸了下鼻子:“这个含义是....”
“是....我们。”声音止住,良久沉默后,他继续,“是我们一起努力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