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妇这么俊，可不能穿得土里土气的出门！”
王全胜凑到白兰云耳边，压低了声音。
“我打听过了，青岛有大海，沙滩上全是沙子，软绵绵的！”
“还有得国人盖的老房子，红瓦黄墙的，跟画儿里一样！咱们到时候去海边捡贝壳，去逛大商场，再去最好的馆子搓一顿！”
第二天一早。
王全胜刚到大坝工地，就把魏科，白经义和自己的表叔王周全叫到了一边。
“我得去趟青岛出个公差，大概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我不在的这几天，工地上的事，魏科你总负责，白经义和周全叔你们俩全力配合。”
“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每天开工前必须检查一遍安全绳和脚手架，一个螺丝都不能松！”
“还有，周才那边，盯紧点，别让他惹事！”
魏科拍着胸脯，一脸严肃。
“队长你放心！保证给你把家看好！出不了一点岔子！”
王周全也瓮声瓮气地应着。
“全胜，你就安心去吧，这边有我们呢！”
安排好工地的事，王全胜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公社大院。
他径直找到了负责宣传的干事张海。
“张哥，听说你有一台海鸥牌的照相机？借我用几天呗！我这趟去青岛，想给我媳妇拍几张照片留个念。”
“嗨，多大点事儿！”张海为人爽快，当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皮套子递了过来。
“拿去用！胶卷我这儿还有两卷，也一并给你！不过你小子可省着点用，这玩意儿精贵着呢！”
“那必须的！”王全胜接过沉甸甸的照相机，心里乐开了花。
他又找到负责后勤的张有学，张有学已经把出差需要的介绍信，空白票据都给他准备妥当了。
“全胜，你小子运气好啊！”张有学递过一个牛皮纸袋，羡慕地挤了挤眼。
“今年你要是有空，咱们再搭个伴，一起去青岛拉点年货回来？”
王全胜心知肚明，所谓的拉年货，不过是借着出差的机会倒腾点紧俏商品回来。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行啊，有机会就一起。”
一切准备就绪。
王全胜带着白兰云，坐上了开往西东城的班车。
他们没有直接去火车站，而是先七拐八拐地找到了战友沈才的家。
沈才的父亲沈有成正在院子里劈柴，见到王全胜，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全胜来啦！快进屋坐！”
“沈叔，我这就得走了，不进去了。”
王全胜从挎包里掏出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野猪肉，还有几样干货，塞到沈有成手里。
“前两天跟老猎人换了点山货，给您留了块最好的尝尝鲜。”
沈有成看着那肥瘦相间的野猪肉，眼睛都亮了，嘴上却嗔怪着。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回屋，拿出了两瓶包装精美的西凤酒，硬塞给王全胜。
“这个你拿着！去青岛办事，空着手可不行。这两瓶酒，到时候看情况，送给你战友单位的领导，路好走！”
姜还是老的辣！
王全胜心中暗赞一声，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谢谢沈叔！还是您想得周到！”
他看四下无人，凑近了些。
“沈叔，我跟您打听个事儿。从咱们这儿去青岛，能直接买到卧铺票吗？”
沈有成咂摸了一下。
“全胜，我没听错吧？公家出差，还能给你批这个标准？”
这年头，出差能坐上硬座都算是不错的待遇，卧铺那可是县长书记一级才有的享受。
他一个水库工地的临时小队长，哪来的这个脸面？
王全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沈叔，您看您这话说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这票据上又没写着非得是硬座不是？”
“住宿费上省一省，伙食上匀一匀，这不就出来了？我媳妇儿头一回出远门，我总不能让她在车上窝一夜，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吧。”
沈有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你小子，真是个人精！行！有出息！看来这公家的饭碗，到哪儿都得有你这种会找食儿的才能端得稳！”
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
这份人情世故，这份敢想敢干的胆魄，将来成就小不了！
“等着！”沈有成不再多问，转身进屋，片刻后端着一盘刚炒好的花生米和一壶热茶出来。
“先吃饭！吃完饭我亲自送你们去车站！卧铺票的事，包在我身上！”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一张票五十块，软卧。这价钱，搁以前能买半头猪了。不过你放心，绝对让你媳妇儿舒舒服服躺到青岛！”
白兰云在旁边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刚想开口说太贵了，却被王全胜一个安抚的眼神制止了。
王全胜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笔钱，花得值！
这不仅仅是一张车票，更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是他给妻子的一个承诺。
他这次出差报销额度给得足，这点钱，在账目上挪一挪，轻而易举就能抹平。
“那就多谢沈叔了！”
酒足饭饭，沈有成蹬着他那辆擦得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亲自将夫妻二人送到了西东城火车站。
车站里人声鼎沸，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挤得跟沙丁鱼似的。
沈有成却没带他们去排队，而是领着他们绕到车站侧面一间不起眼的小办公室，拿起桌上那台黑色的手摇电话机，熟练地摇了几圈。
“喂？老周吗？我，沈有成。晚上七点去青岛那趟车，给我留个包厢，另外两张票别卖了，让他们清静点。改天老地方，我请！”
电话挂断，干脆利落。
王全胜心中暗暗佩服。
这就是人脉的力量！
一张卧铺票，到了沈叔手里，就变成了一个私密的小包间。
这看似是顺水人情，实际上却是在这个时代最值钱的资源。
一名穿着铁路制服的工作人员很快走了出来，客气地将他们从员工通道直接引上了站台。
看着旁边还在为了一个座位挤得面红耳赤的人群，白兰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全胜，这……”
“这就是人情。”王全胜紧了紧妻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