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灵墟蹲在怀襄侯府后门,等待良久,终于等来了处理厨房残次材料的小贩。
她趁四下无人,赶紧追上去,管他讨要,小贩起初不给,段灵墟掏出一小串铜板,小贩才勉为其难答应卖给她一些,但也不能太多,外头的农户还等着这些东西喂家畜。
段灵墟一边挑食材,一边跟商贩小哥闲聊,知道他三日来一回,这样一来她也不用贪多,一家子五口人,每日厨房还都送点过去,吃不了多少东西。
挑选食材的过程里,段灵墟对怀襄侯府的家业总算有了实感。
确实是勋爵人家,丢掉的东西里,好多都还能用。被扔掉的很多菜叶子上只有零星几个虫蛀的空洞;土豆地瓜也只是烂了一块,但也没有出芽;青椒茄子被压伤,只是外观磕碜了一点,也被扔掉了……
真是朱门酒肉臭,荀知命是那倒霉的冻死骨。
段灵墟越挑心情越好,这商贩是个讲究人,把蔬菜、下水和厨房众人吃剩的干粮都分开装了,而不是混到一起像泔水一样,干净又卫生,活该他做中间商赚差价。
段灵墟想什么就说什么,狠狠夸奖了小哥一通,说他早晚会发财。
谁不爱听“发财”这种吉祥话,刚才还对段灵墟有些不耐烦的商贩,现在亲切的如同她失散多年的表哥。
段灵墟手脚麻利,很快挑好了,她拿了两个成色还不错的土豆,三块地瓜,这是能做主食的。挑了一些虫蛀少的新鲜菜叶子,还有些勉强可用的生姜大葱蒜头,几块明显是掰开而不是用牙咬的炊饼……最后的重头戏就是拿了一颗猪心、一颗猪腰、一条猪大肠、一块猪肝和一小扇猪肚。
“表哥”体贴,扯了一块麻布帮她把东西兜起来,段灵墟很是感动,把钱递给小贩。
她多给了二十个铜板:“小哥,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一些厨具调料,不用太多,剩下的就当我给你的辛苦费”
在大郑,四十文铜钱可以买一斤猪肉,二十文钱买点厨具调料,剩三成盈余不在话下。
“表哥”笑得满脸褶,将十个铜板在手上掂了掂:“好说,姑娘想要什么?”
段灵墟:“菜刀,砧板,黄酒,花椒香叶八角桂皮那些,各来一点。”
“好嘞,我保准给你备好。”
“多谢。”
段灵墟扛起包袱,往识草斋走。
虽说厨房为难荀知命,识草斋日子不好过,但总还有两件事值得庆幸。
厨房饭菜给得少,许是觉得荀知命到底是个主子,怕他真问罪,所以就把那几碟菜叶子做得齁咸,咸得荀知命吃不完,就也不会说饭菜不够了。
在云济堂的时候云承孝和春姑他们说过,如今盐比肉贵,这样她做饭就将厨房送来的菜当盐用就好,倒是省了买盐的钱。
另一桩幸事,就是识草斋千不好万不好,但是临水。水是生命之源,有水、有火,做饭、洗澡这些事就都不用愁。
回到识草斋时,天已经黑了,盲公哑婆又在熬药。
段灵墟气喘吁吁道:“盲公哑婆,有多余的火炉和锅吗?今天改善生活,我给你们做肉吃。”
哑婆有些讶然地抬头,怔愣一会儿,就起身给她拿来了炉灶和砂锅。
“还有刀,剪刀也行,然后木板,再给我个盆儿。”
痴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蹦蹦跳跳去给段灵墟准备东西。
段灵墟在廊下把包袱展开。
“好臭。”痴奴捂着鼻子:“姐姐不会要给我们吃这些下水吧。”
“这可是好东西,你们觉得不好吃,是你们不会做。”段灵墟信誓旦旦。
她将那几块炊饼泡在水里,泡的水渐渐发了白,是淀粉溶解的样子。又将今天要吃的下水切好,扔进水里,洗净上头的粘液,再将生姜和大葱丢进去去腥。
她淘洗着食材,又转头跟小傻子说:“宝贝你去我房间把厨房送来的那一碟子菜端来。”
痴奴好好反应了一会儿“宝贝”这个词,而后“哦”了一声就去拿菜。
痴奴回来时,段灵墟的食材已经处理好了,她用一丁点肠板油润了润砂锅,而后就将她整理好的下水一一下了锅。
砂锅发出“滋滋”的声响,伴随着肉食特有的香气。
荀知命终是有些好奇,起身来到了廊下,抱臂倚着门框,看着段灵墟一通操作。
她将那一碟子“咸菜”倒进锅中,又加了水,最后丢了切好的新鲜菜叶放进去,接下来就等大功告成。
“猪杂汤,补血养气,对脾胃也好。”段灵墟额头有些薄汗,抬起袖子擦了擦:“也就是我,随便换个家庭条件好点、不会做饭的穿过来,嘎巴一声就得饿死在这儿。”
荀知命的眉头又拧起来。
穿过来……是什么意思?
这道菜是沸水熬煮,下水熟得快,不一会儿猪杂汤就熬好了。
“小傻子,去拿碗筷,开饭!”好几天不吃肉了,段灵墟馋的要死。
盲公此时却开了口:“主仆有别,应当分席用饭。”
“什么家庭条件啊,还讲究这个?”段灵墟扭过身子,抬头看荀知命:“你介意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荀知命笑了笑,摇了摇头。
段灵墟一时晃了神,妈的这男的真好看啊,好看得让人生气……
她愤怒地转回身子,荀知命一脸茫然,她怎么老是生气,明明是她目无尊卑,没有规矩,他还没说什么,她倒气上了。
哑婆在廊下支了桌子,五个人围坐,段灵墟给每个人都舀了一小碗,但给自己舀了一大碗。
哑婆和小傻子震惊了,荀知命也看向她。
段灵墟解释:“猪杂汤虽好,但胆固醇含量很高,吃多了会不消化。你们很久没吃荤腥了,肠胃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第一次吃不能吃太多。”
小傻子都忘了装傻了,他真诚发问:“那姐姐你……”
段灵墟报以同样的认真:“我从小肠胃就好。”
荀知命冷哼一声,但也没跟她计较,盛了一勺猪杂汤送进嘴里,不由挑了眉。
段灵墟兴奋询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荀知命压了压嘴角的弧度:“凑合。”
段灵墟撇了撇嘴,小声嘟哝,真是个嘴硬哥……
小傻子就坦荡很多:“太好吃了姐姐,原来下水也能这么好吃。”
段灵墟得意一笑:“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
荀知命看到她志得意满,不由莞尔。
几个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准确地说,是段灵墟一个人喋喋不休。
“荀知命,你是得了什么病啊,吃的什么药,吃了多久了?”
盲公当即开口:“放肆,不得直呼少爷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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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段灵墟悻悻应道。
荀知命斯文地咀嚼着猪心,将口中食物咽下去,道:“弱症,服药已经十年。”
“十年?!”段灵墟惊呼:“你还要不要你的肝肾功了?什么药能吃十年啊!快别吃了!”
话音落下,其他四个人不管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齐齐看向她。
段灵墟反应过来,她一个奴婢,劝生病的主子别吃药,在他们眼里大概等同于她劝荀知命放弃治疗,确实有些大胆了。
但段灵墟是生物制药专业出身,任何药物吃得久了都有肝肾毒性,需要定期监测肝肾功的,荀知命这个吃法,肝肾功恐怕早就一塌糊涂了。
而且他得的是弱症,段灵墟对这个病多少有点了解,她曾经看过的短剧《冲喜王妃》里的王爷,得的就是这个病,大概就是体质差、体抗力弱的意思。这玩意儿是可以通过饮食和运动调理的,实在不行了才用药辅助。
段灵墟看向荀知命:“少爷,你吃了这十年药,可觉有效?”
荀知命嘴角泛起凛冽的弧度,答案不言而喻。
段灵墟:“既然没用,吃它干嘛?”
荀知命看了哑婆一眼,哑婆识趣,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段灵墟只能仓皇站起来让位。
盲公哑婆和小傻子都退了下去,段灵墟见状有些局促,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帮忙。
可此时荀知命却站到了她的身前,而且步步逼向她。
段灵墟的汗毛当即就竖起来,梦里那种暧昧氤氲的感觉又来了,这种感觉代表着欲/仙/欲/死的痴缠,也代表着她的死亡,她心生恐惧。
荀知命从容地迫近,段灵墟紧张地后退,几步过后,她的后背倚上了廊下的梁柱,她退无可退。
荀知命离她越来越近,最终她害怕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荀知命的鼻息距离她只有三寸之距时,他停了下来,段灵墟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药香味。
她试探着睁开眼,荀知命的双瞳正盯着他,幽如漆墨。
荀知命的声音是柔和的,但伴随着莫名的压迫感:“你懂医理?”
“一……一点点。”段灵墟的心跳有些快,艰难回答。
荀知命看她良久,终是离她远了一步,段灵墟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下来。
“少爷,你早点……早点休息。”段灵墟赶紧道:“我先走了。”
荀知命却在此时开了口:“有些药,不是给自己吃的。”
段灵墟的脚步慢下来,她琢磨着这句话,不是给自己吃的,那就是……吃给别人看的。
她还是混沌,但隐约感觉又明白了一些。难道是有人希望他病弱?所以他就一直吃药?
看来荀知命这十年,过得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段灵墟叹一口气,她这该死的同情心啊……她应该去趟四川,让乐山大佛出去玩一玩,她去那儿坐着。
她回身看向荀知命:“药给谁吃不重要,但身体是自己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既然知道这药没用,就别吃了。装装样子,熬好了倒掉就好。你要只是弱症,又不是什么难治的绝症。以后你好好吃我做的饭,适当做做运动,怎么着也能比你现在强。”
荀知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蹙着,但心中却一霎松动。
她……关心他?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