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又去了一次府衙大牢,但这次,狱卒却拦住了他。
青芜知道这些底下办事的小差最难缠,好在来之前女郎那边已经给了钱,就从袖中拿出一把铜钱。
狱卒接过,掂了掂,却还是摇头:“今天不行,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带进去。”
青芜傻眼。
怎地今天就不行了?这探监还有规定日期的?
青芜陪着笑:“官差大哥,您透个日子,我想进去再看看。”
狱卒不耐烦道:“牢里那么多人,若是你也想探监他也想探监,那不成了菜行了。你这月已经进过一次了,等下月吧。”
说完就要走,青芜忙拉住他,又从袖中掏出把铜钱:“那官差大哥,麻烦您在牢中多多关照,我下月再来,多谢多谢。”
狱卒收下铜钱,摆摆手,转身回去了。
只回到牢狱,管头叫住了他。狱卒抚了抚袖子,装得坦然:“头儿,找我?”
管头早看到他怀中鼓囊囊突出一团,见他遮遮掩掩的一副害怕被看到的样子,也不说破,只问:“又是那个僮儿?”
狱卒点头,又忍不住道:“怎看着国公府像是还要管他的?头儿,那我们还要办吗?”
管头也皱紧眉头,只听说这人是国公府送来的,原以为是弃子,哪知道还有人探监。他虽是狱牢的管头,却远够不着那些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一时竟有些踟蹰。
隔了半晌,终是捶手道:“办吧,这事是府尹交代下来的,出了事还有他们顶着嘞。”
狱卒跟着松了口气,朝里头望了望:“那,我就去换了?”
“赶紧去。”管头挥手。
只心中却惴惴,那人……还不知熬不熬得过一月,若是下月国公府再来人,可怎么拦着他们……哎!也不知他得罪了谁,被抓入狱了,还要遭此一劫。
狱卒走进了大牢。他走过前面一排牢房,这里关押的都是些地痞流氓,虽然凶狠,但无大恶。狱卒走过,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已经快盛夏了,狱牢依旧十分阴湿,十来人挤在一个牢眼儿里,吃喝拉撒都在一处,气味什么的都不好闻。
狱卒屏着气快步走过,后面一排则是五人间,因稍稍通风,味道相对没那么难闻。狱卒走到其中一间停下,从怀中摸出钥匙。
牢房里其余三人平日里跟死了一样,便是狱卒开门进来后都一动不动。狱卒“啧”了声,也不理他们,径直走去另一角落。
“你,起来,跟我走。”
薛雨生抬起头。
他的脸瘦削而苍白,眉眼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郁之气。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破碎的凄美之感。
狱卒啧了啧舌。难怪常言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男人俊俏起来,不光女人,连男人看了都不忍心下狠手。难怪管头不跟着一起来。
薛雨生站起身,随狱卒走出牢房。
只这次却和前两次不同,狱卒带着他,没有往前走,反而向牢狱更深处行去。
来这里已经五日了。这五日薛雨生一直处于一种游离状态。他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事,仿佛只有不想,心中那些痛到极致的情感就不会折磨他。
因此,他没有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只跟着狱卒一直走,直到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这里更黑了,空气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似乎是腐霉味,又似乎夹杂了旁的什么。墙壁上挂着火把,将人影拉得很长。
狱卒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一道门,对薛雨生道:“你,进去。”
他似乎很惧怕里面,连门都只开了半臂,只能容人侧着身进去。
薛雨生知道自己这是换牢房了。
而且看狱卒的样子,这牢房里恐怕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但他并没有犹豫,从那道窄缝里侧身走了进去。
人生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更坏的?
薛雨生进了牢房,外面狱卒“呲啦”一下关门,落锁。
潮湿的冷意浸上来,宛如游蛇一般。狱卒打了个冷噤,也不多待,缩着身子忙往外走。一直走到更舍处,直到暖阳照在身上,才长舒了口气。
管头已经看见他了,只问:“办妥了?”
狱卒点点头,抹了脑门上的冷汗,又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我看那人弱不禁风的,去了那里,不会几日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管头皱着眉头,半晌只落了句:“但愿他命大吧。”
狱卒缩了缩脖子。想到曾经在那牢房里死过的人,后脖颈又生出了丝丝密密的冷汗。
哎!真是造孽!
牢房里很静,但薛雨生知道里面有人。他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
只他还没辨清那呼吸声的方向,小腿忽而被什么缠上,下一瞬,他身子一歪,被一股力道拉着往牢房深处而去。
也不过几息,人就撞上了墙,胸膛一股剧痛传来,薛雨生悚然抬头。
有什么在黑暗中闪着光,他发现那是一条铁链。方才正是这物将他缠住。他慢慢回头,借着外面火把飘进来的幽微光线,终于看清了。
铁链的另一端,站着个人。
只是一眼,薛雨生蓦然一惊。
杀意。
浓浓的杀意。
虽然那人在暗处,看不清脸,但薛雨生还是感觉到了。
他想起狱卒关门前睇来的眼神,又想到他一系列古怪的动作,一直沉顿的心也突然惶然一紧。
他们把他换到这间牢房,是想杀他!
然而来不及细细思索了,只听“撕拉”一声,那闪着星芒的铁锁再度卷来,薛雨生忍着痛就势一滚,堪堪躲避那铁链的袭击,但还没等他站稳,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嘶吼。
薛雨生捂住耳朵,却仍然感觉耳朵里剧烈刺痛起来。
脑袋都要炸开。
他紧紧贴着角落。那声音却还没停歇,薛雨生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那声音搅作一团,无处不痛。
嘴中尝到了腥甜,他痛苦地弯下身,但这时,有什么从怀中掉了下来。
是那个泥人。
薛雨生松开了手,将泥人抱在怀中。
眼前模糊起来,黑暗中仿佛又出现了那抹纤柔的身影。
【你一定要回来。】
【我会等你,一直一直等你。】
言儿。
他伸出手,抚向她清丽秀美的脸颊。
终于,还是要食言了。
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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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言儿。
*
当薛雨生再度睁开眼时,还以为自己身处修罗地狱。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还是在之前那处牢房。
他并没有死。
但这一认知却没有安慰到他。因他很快就看到,正对着他的一侧,那个人还在,正紧紧盯着他。
只似乎并没有想发动攻击。
薛雨生动了动,忍着痛坐了起来。
又忽然想到什么,四处一看。
还好没事。
泥人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没碎也没坏。
薛雨生小心翼翼将它拿起来,擦拭掉上面的污渍,再度放进怀中。
只做完这些,心中那些迷惘,那些困顿,那些痛楚仿佛倏儿间消散了。
就在方才闭眼的一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悔恨。
恨自己竟就这样放弃了自己。
恨自己竟如此不堪一击。
更恨自己竟没有勇气再见她。
明明,他是那样的想她。
明明,他一刻都不曾忘记他们的诺言。
薛雨生深吸一口气,胸口那片还是沉闷闷发痛。但他此刻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不想死,更不想如此不明不白死去!
他要活下去,兑换他的承诺!
言儿,在等着他!
薛雨生抬手摸了摸周身,所幸,除了前胸那处,身体其他地方已经不那么痛了。顿了顿,他开始打量这间牢房。
与先前他呆的那间不一样,这间牢房没窗,四面都是墙,只在一面开了一扇铁门。门也是特殊加固过,显然这牢房是特别为里面人准备的。
薛雨生回过头,目光再次望向对面那个人。这一次,他赫然发现,原来那人身边不远处,竟散落着一堆堆的白骨。
不是兽骨,而是人骨!
这里竟死过这么多人?!
薛雨生的心沉下去。因他忽然想起,自己昔年在族学读书时曾听到那些世族子弟说起过一桩事。
他们说望都府的大牢里进了一个恶人。那人不光力大如牛,杀人如麻,而且还以噬人骨肉为乐。官府的人用了五六年,才终于将那人抓住。为此府尹还向朝廷申请一笔款项,用于加固牢房。
只如今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那个人居然没死,还关在牢中。
府衙的人将他养起来,是为何?
一瞬间,薛雨生的脸色变了几变。
他的目光从那些白骨上掠过……难道说,那些白骨亦是关押的犯人,他们把这人养起来,就是为了不脏手,而能不动声色处死牢中的犯人?!
薛雨生的心砰砰跳起来。
他想到宋氏。
但几乎立刻,就否定了这一想法。
不会,不会是他们。因为若是宋氏想弄死自己,何必还要和官府周旋,给他定下过杀的罪名,判定三年刑期。
更何况,他与宋氏根本就无矛盾冲突,甚至就在事发的前一天,族学夫子还借给他一本书,让他好好温习准备秋闱。虽然他到现在还不清楚他们突然放弃自己的原因,但很显然,他们也没想要他去死。
那,如果不是宋氏,想要他死的,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