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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赛诗

作者:鸢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荜心中犹如明镜,如此场合,最需要掌握的就是其中的分寸与火候。既不能任由他人欺到头上,折辱天朝威仪,也不能让来使过于难堪,失了邦交礼数。


    词赋之学本起于中原,源远流长。此刻满座朱紫,且不说经由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数不胜数,他们中个个都是调笔弄墨、吟风弄月的好手;


    单论天资卓越、文采激昂,堪称“文曲星”下凡的才俊,席间就坐了两位——也正是被上都百姓津津乐道的“齐悦双星”。


    其中之一,自然是宁弈。他曾是相府公子,才华冠绝一时,昔年入宫侍读时,连“齐悦第一儒士”赵阁老都对他青眼有加,常命门下弟子传阅他的文章。


    若非他后来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年,又恰逢赵阁抱病乞骸骨,只怕如今早已在朝中身居要职,仕途亨通了。


    另一颗耀目璀璨之星,则是汝阳侯府的嫡长子顾洵言。虽其父常年隐居,不问世事,但他自小便被伯父悉心栽培,寄予厚望,诸多希冀,盼他能重振家门荣光。


    遥想顾洵言七岁那年,春宴景明,曲水流觞,曾在飞英会上以一联妙句动上都。及至十八岁,果然众望所归,高中进士一甲第三,探花及第。


    当年就因他二人文采高低,街坊市井争论不休,黛眉女子艳羡倾心,终是没个分明。


    而这女眷席间有两位,正是他们两人当年的头号热捧之人。


    容幻儿整场宴会都紧紧盯着席上的宁弈,不曾移开半分眉色。当年花朝意外邂逅,后来得知他是相府公子便一直关注着他,甚至几次三番示好,终没得到回应,那人便杳无音讯三年。


    今朝归来,她想,自己一定不能再丢失了这个机会。


    严婉兮努了努鼻子,一脸不屑道:“看她那花痴狐媚样。”


    话一说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容幻儿耳中,她这才收敛吭声:“妹妹何必如此挤兑我,当年你心悦顾侍郎这事满城皆知,君子尚能求窈窕淑女,我们女子又为何不能直表倾慕?”


    两人若是在以前,定会为宁弈和顾洵言谁胜谁负吵得不可开交。


    可今日,严婉兮却一字一顿道:“随你便,反正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她现在心悦的,另有其人……


    ……


    沈荜自然不会因昴诃公主一席话就露了怯意。她率先开口,声音清越而从容:“以文墨见君子风范,本是助兴雅事,还望各位点到即止,切磋为上。”


    席间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谁都听得明白,沈荜这话是说给自家人听的——齐悦文风鼎盛,无论男女老少皆以吟诗作赋为雅趣,但此刻事关国体,无需争个你死我活,非要在友邦面前分出个高下不可。


    “才情本无高下,然意境自有深浅。”昴诃公主挑眉追问,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却不知诗成之后,又该由谁来评定优劣?”


    此话问得刁钻,却也正中了众人心思。此番比试,不仅是内部文士的雅集,更是让邻国亲眼见证齐悦文华风流的重要场合。


    这评诗之人,非得才学、身份皆堪服众不可。


    “咳——”御座之上的少年天子沈昭轻嗽一声,整了整绣金龙纹的袖口。皇姐已替他挡了一回,此刻该他出面主持大局了。


    他侧身望向沈荜,温言道:“朕以为,皇姐自幼熟读经史,品鉴之能人所共知。此番就由皇姐来执掌评定,如何?”


    沈荜并未立刻应声。


    她并非妄自菲薄,而是此等场面,评诗者非但需才学渊博,更需阅历丰富、压得住场,方能令这些心高气傲的才子们心服口服。


    天子一句话,顿时在席间激起阵阵涟漪。有人愠怒不已,觉得让女子点评男子诗文太过亵玩经典;也有人欣然笑言,以为公主评诗不失为一桩风雅韵事。


    “想我堂堂天朝,文才济济,何须仰仗一女流之辈来评定高下?”


    “长公主来评?这……”


    “我看极好!管他谁来评选,上都城里争了这些年也没个结果的才情美名,今日正好齐聚一堂也好见个分晓。”


    ……


    严婉兮拿起一个果子吃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女子怎么了?长公主也是我辈翘楚,这些老头,真是目中无人。”


    容幻儿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心里嗤笑她的无礼和粗鲁。


    “朕年少识浅,既有长公主在此,便烦请皇姐代为品评。”沈昭定了定神,朗声宣道,“诸卿需在一炷香内成诗,择佳者一篇,赐锦袍一袭,滴粉缕金花一枚;落选者,诗卷当即发还。若有敷衍轻浮之作,必当严惩不贷……”他目光转向昴诃公主,“如此,昴诃公主可还应允?”


    “哈哈哈,允,如此有趣当然允!”昴珀公主闻言放声大笑,转身对随行二人道,“今日带你们两个来,可真叫你们开眼了!”


    那两人唯唯诺诺,谄笑不语。


    赐锦袍、簪金花,自是文人梦寐以求的殊荣。可一炷香为限,未免太过紧迫,更何况落选者诗卷将被当场弃置殿阶之下,于这些有头有脸的文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老臣年事已高,就不与这些后起之秀争锋了。”左衡冷着脸,语带讥诮,心中只觉得此事荒唐至极。


    有人开了头,原本就半推半就的几位老臣也纷纷顺势推辞。


    “左尚书所言极是,这等风雅事,合该让与青年才俊……”


    “臣亦请辞。”


    “……”


    这些官场沉浮多年的老臣,个个圆滑世故,平日高高在上,岂肯轻易将自己的笔墨置于人前,任人品头论足?


    一时间,请辞之声此起彼伏,老少皆有。


    场面顿时有些骑虎难下。若无人应战,岂不让外使看了笑话?


    “若人人都如诸位这般推辞怯懦,我威威齐悦还要什么文人风骨?”严子琛冷言相对,声音平静如水,直言不讳道,“世人皆知我严尹璋文赋稍逊,不过是仗着经世之学幸得先帝御用。一场诗文比阅罢了,无论是独占鳌头或是略逊一筹,君子皆应不骄不躁,不馁不败。”


    与顾洵言同科登榜的还有当年的榜眼严子琛。此人词赋才情或许稍逊半筹,但经史策论功底深厚,见解尤为洞明透彻。


    齐悦科考素来讲究经世致用,因此严子琛才能幸运地名列顾洵言之前。


    当年两位探花使曲江宴会,骏马飞驰,遍游夺花的风采,至今仍为人所乐道。


    “严少卿此言甚得我心,名节易得却难得风骨,今日我便也斗胆请诸位赐教。”


    坐在席下久久不动声色的顾洵言接话,他与严子琛策马游街之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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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畅历历在目,同样钦佩他清正严明的血性。


    “说的是!”


    “不折风骨!”


    “……”


    年少血气最易翻涌,顷刻,一群年轻人纷纷踊跃,不甘落后。


    严子琛、顾洵言皆是新一代风云人物,身在夸耀中仍能不失自我,挺身而出。


    “嘿嘿,我哥果然不负众望,这才对嘛,切磋而已,何必这么死要面子。”严婉兮已经将那颗果子吃尽,拾起手帕擦干净沾满的细碎,终于老老实实坐好准备看这场大戏。


    容幻儿依旧不语,目光牵长,堪忧地望向宁弈那方,他像是失了魂魄般没有发话……


    沈荜听言眸中光华流转,如急雨断线,像是同样被鼓舞。她终于启唇,声音清晰而坚定:“本宫愿担此评诗之任。”


    “好!”沈昭展颜一笑,如春风沐泽,“来人,赐笔墨,设阅台!”


    沈荜扬声道:“此次赛诗,便以‘奉制圣制开国会宴之作应制’为题,不限韵,诸位请自择发挥。”


    宫人们手捧早已备好的紫檀木盒,鱼贯而出。盒中乃是上好的徽墨、湖笔、端砚。一方精美的紫檀长案被安置在高台中央,笔墨纸砚一一陈列整齐。


    一名小太监将一炷线香插入白玉香炉,尖声唱道:“诸君——敬请动笔!”


    自愿参与者纷纷铺平纸张,仍有一些爱脸子或是不屑一顾之人没有动作。


    话音甫落,席间顿时神情各异。有人胸有成竹,眉飞色舞,提笔便挥洒自如,仿佛早已腹稿在胸;有人则愁眉紧锁,搜肠刮肚,半晌落不下一笔。


    宁弈身为朝廷重臣,座位十分靠前。沈荜远远望见他并未动笔,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疑惑:难道他也要放弃此次赛诗?


    不少人的目光同样聚焦在那片最为瞩目的位置,窃窃私语声渐渐响起。


    “快看那位宁钦正,身为长公主眼前的红人,连他都不给这个面子?”


    “这哪是给不给面子?他离京这么多年,哪还能跟这些濡目出身的才子相比?怕是江郎才尽,不敢动笔以免出丑吧……”


    “我看也是。否则他怎会投入王远之门下做个将兵长史,终日舞刀弄枪,风雅之事只怕早丢到九霄云外了。”


    “真不知长公主为何如此看重他,将六部协理、开市条约这般重要的差事交到他手上……”


    “谁知道呢……”


    纷纷议论声中,线香悄然燃过半柱,香灰簌簌落下。


    “时辰过半——”内侍拖长声音通报。


    恰在此时,席下一人忽然动了。顾洵言潇洒利落地将一卷诗笺交由侍女呈上,随即起身向御台方向从容一揖。


    沈荜微微颔首回应。


    紧接着,昴诃公主带来的两位异邦男子也呈上诗卷,面上颇有得色。


    昴珀公主慵懒地斜倚在案后,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信手取过酒壶直接仰头饮了一口。


    直至此刻,宁弈依然稳坐如山,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窥不透丝毫情绪。


    陆陆续续地,诗卷不断被呈上高台。


    众人心中无不紧绷着一根弦,既盼着自己能一鸣惊人,又恐名落孙山,沦为笑柄。


    “你们看!”突然有人失声低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宁钦正动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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