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室透的眼神暗示下,伊达航很快想明白了一切。
他和降谷零,还有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五人,是同一届的警校好友,他们志同道合,一直玩得很好。
但警校毕业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突然一声不吭消失不见了,还对外宣称辞去了警察职务,这显然不合常理。
那时候他和松田、萩原就在猜,这两个家伙是不是去当秘密公安了。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伊达航那颗为友人们不知行踪而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松下来。
不过......降谷现在叫‘安室透’了?
伊达航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安室透身上来回打量。
为了这次的任务,安室透在调查到莱昂疑似被盯上、即将成为混血失踪案的下一个受害者后,他便来到莱昂工作的酒吧,应聘成为了一名服务生。
所以现在呈现在伊达航面前的,就是身穿酒保制服、脸上挂着完美营业笑容的安室透——他头发上甚至还抹了发胶!
伊达航表情古怪起来。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一本正经、认真到甚至有些固执的降谷零吗?
他这两个月,到底都在公安部培训了些什么?!
伊达航想笑,他也确实爽朗地笑出了声:“安室先生,初次见面,我是搜查一课的伊达航。这边发生什么案件了?”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往安室透手中那张过分显眼的金灿灿奖状上,看了又看。
安室透:“......”他就知道。
安室透保持微笑,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涉及到案件,伊达航听得很认真,并正色向安室透、以及同样在此案中做出重大贡献的黑泽绫,表达了夸赞和感谢。
安室透谦虚地表示都是自己该做的。
黑泽绫也跟着附和两句,而后一双绿眸好奇地在安室透和伊达航之间来回打量:“你们以前认识?”
虽然他们号称是初次见面,但是两人之间的磁场,未免太融洽了一点。
伊达航不动声色地绷紧了神经:“不,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
“不过,大概是缘分吧,我们算得上一见如故。”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眸看向黑泽绫,笑着补充,“就像我和你一样。”
黑泽绫恍然。
也是,她和安室透头一回对上眼神,就默契地打配合了,到现在认识不到一天,更是已经发展为了朋友关系。
可能安室透本身就是那种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的人,这才继和她“一见如故”后,又和伊达警官“一见如故”了——据说很多私家侦探都和警方走得很近、帮忙协助破案呢!
黑泽绫心中顿时生出了危机感。
这可是她看中的人才,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优秀的,可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即使拉不到自己身边,也不能让他变成条子的人。
想到这里,黑泽绫立刻伸手抱住安室透的胳膊,拉着他就要走:“安室先生,我请你吃早餐吧?我知道一家朝好吃的早餐店!”
“诶?好。”安室透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他不想黑泽绫在他和伊达航是否认识这件事上继续探究下去,当即应了下来。
两人简短和其他人告了别,便快步出了警视厅大门,这才不约而同地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他们各自有顾虑的心事,都没注意到,伊达航目送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时,那惊呆了的豆豆眼。
原本伊达航还在因黑泽绫敏锐的洞察力,而为安室透捏了一把汗,懊恼自己刚才不该停下来和他打招呼。
结果安室透只说了一句话,竟立马打消了对方的疑虑,人家女孩子还主动要请他吃饭。
降谷这家伙还挺有一套嘛!
伊达航忍俊不禁。
**
被念叨的安室透,突然打了个喷嚏。
黑泽绫关切询问:“没事吧,感冒了吗?”
安室透摇头:“没事,只是鼻子有点痒。”
两人走到了一家中餐馆门口,找了个位子坐下。
黑泽绫把菜单推到安室透面前,强烈安利:
“我经常来这吃早餐,这里的中式早点可正宗了,种类也很丰富,有白粥、油条、豆花、豆皮,馄饨、虾饺、烧麦,你看看想吃什么?”
安室透顺势问她这个老顾客有什么推荐,黑泽绫便做主点了两份她最爱吃的【豆花+豆皮+虾饺】豪华套餐。
很快,餐点上桌。安室透尝了一口虾饺,点头赞道:“味道确实不错,和日式早餐不太一样,别有一番风味。”
“是吧是吧!”两人就早餐口味展开了一番讨论,而后黑泽绫将话题引到了自家的万事屋上,继续给安室透推荐起来。
安室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黑泽小姐,你现在是一边上学,一边帮家里经营万事屋吗?真辛苦呢。”
黑泽绫:“不,我高二就退学了。”
安室透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方便问问原因吗?”
“在学校里呆不下去呗。”黑泽绫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模样,“你也是混血,应该清楚混血儿在日本学校,会受到什么样的歧视吧?”
安室透当然清楚。
他从小就因为发色被嘲笑,哪怕后来进入警校,也无法避免歧视的情况发生。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放下筷子,表情严肃,一副随时准备替她讨回公道的样子:“学校有人欺负你?”
黑泽绫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谁敢欺负我啊。”
“是反击的时候,一不小心闹出了人命,后来我们又和那帮人互殴了几次,在少管所待了几个月,出来就被退学处分了。”
安室透:?
他眉头紧锁:“等一下,闹出了人命?进少管所又是怎么回事?”
黑泽绫叹息一声,用抽烟的姿势叼了一根棒棒糖,硬是营造出一种“大佬の沧桑”的氛围。
她缓缓开口,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她,黑泽绫,十八岁,兵库县神户市人,父母早逝,监护权挂在一位远房堂叔名下。平日里独自一人住在父母留下的小房子里,日子还算平静安稳。
直到十七岁那年,家中发生煤气爆炸,老屋化为废墟。她只能被远房堂叔接到东京,转学至帝丹高中。
初到新校,她因为过分显眼的发色和瞳色,遭遇了校园霸凌。一次反抗中,她情急之下抄起砖头,最终导致两名企图侵犯她的高年级男生当场死亡。
日本刑法对强口这类严重暴力犯罪持严厉打击态度,在特定条件下的防卫行为中,即便造成加害者重伤乃至死亡,防卫人也无需承担刑事责任[1]。基于此,黑泽绫的行为被认定为正当防卫,最终无罪释放。
虽说事出有因,但到底闹出了两条人命,她也因此“一战成名”了。
那些同样因混血出身而遭受欺凌,却没有能力和勇气反抗的学生们,纷纷前来寻求她的帮助。而她从不推辞,总会挺身而出,替他们击退施暴者。
渐渐的,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混血前来追随她,聚拢在她身边:二十人、三十人、五十人、一百人......最终,他们结成了一个小团体,自称“混血联盟”,专门为混血打抱不平。
只要有混血前来求助,他们便会集体出动,为同伴讨回公道。
然而,频繁的打架斗殴让他们来回进出少管所,收到退学处分,还背上了不少医疗费与民事赔偿。
于是他们干脆不上学了,合伙开了一家万事屋,以此来维持生计。
安室透:“......”
随着黑泽绫跌宕起伏的诉说,他的心也缓缓沉了下去。
虽然黑泽绫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得仿佛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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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己,可他身为警察的敏锐嗅觉,却从中发现了诸多疑点。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这才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局面。
毕竟只有“正在遭受侵害”时的反击,才会被认定为正当防卫。
以黑泽绫的身手,连持枪的黑·道成员都奈何不了她,怎么可能被两个高年级学生逼到不得不正当防卫失手杀人的地步?
还有他们所谓的“混血联盟”,身为公安的他再清楚不过,这分明就是暴力团体的雏形!如今披着“万事屋”的外衣,他们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黑泽绫伸手在安室透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露出了好可怕的表情诶!”
安室透抬眼对上她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依旧明亮跳脱,但那瞳孔深处,却似乎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意味。
他不动声色地找了个相对无害的切入点,维持着皱眉的表情:“也就是说,你们这家万事屋,全都是一群未成年人?”
“是啊。”黑泽绫以为这位性格较真的侦探,又犯“未成年人这不准那不准”的毛病了。
她托着下巴倾身凑近,半开玩笑般再次抛出橄榄枝:“侦探先生不放心的话,有兴趣加入我们,亲自来监管吗?”
安室透正要拒绝,但黑泽绫的下一句话,让他瞳孔猛缩。
“我们万事屋的成员都是和你一样的混血哦~凭什么我们混血就要遭受这么多歧视和不公呢?虽然我们的外表和传统黑发黑眼的日本人不同,但是撕开皮肤后,大家都拥有同样的血肉,流着一样的红色血液。”
“我们必须站出来,为混血发声,争取我们应有的权益!”
黑泽绫说得冠冕堂皇,铿锵有力,还打算应景地振臂高呼几声,却突然被安室透一把扣住手腕。
“你说什么?”他紧紧盯着她,“再说一遍。”
黑泽绫愣了一下:“......我们必须站出来,为混血发声,争取我们应有的权益?”
安室透:“不是这句,再前面一句。”
黑泽绫迟疑:“虽然我们的外表和传统黑发黑眼的日本人不同,但是撕开皮肤后,大家都拥有同样的血肉,都流着一样的红色血?”
安室透怔住了。
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那道遥远的、温柔的女声:
“虽然每个人的外表各不相同,但是撕开皮肤后,大家都拥有同样的血肉。证据就是,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人种,都流着一样的红色血液。”[1]
那是他童年时,因为金发而遭到排挤和欺凌后,附近诊所的宫野艾莲娜医生,一边替他包扎,一边对他说过的话。
那位医生同样是一名金发混血,一直对他很是照顾,带给了他很多温暖。
但有一天,她突然失踪了。
安室透找了她很久,可惜一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之所以会选择成为一名警察,有一半原因,就是为了寻找到她的下落。
可现在,黑泽绫竟说出了几乎相同的话......她肯定认识宫野医生!或者认识和宫野医生关系密切的中间人!
安室透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沉思片刻后,果断道:“好,我愿意加入。”
黑泽绫:?
黑泽绫睁大眼睛:“诶——?!”
等一下,他怎么突然答应了?
总不能是因为那句“大家都流着一样的红色血液”,让他深受触动,进而激起了他身为混血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吧?
话说回来,这句话好像是她小时候听组织的医生说的。
她当时觉得很酷,就记在了心里......那位医生叫什么来着?
黑泽绫努力回忆,但无果。
唉,她平时记忆力很好的,只是和她家大哥有一样的毛病——从不记死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