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衡，你可得想想办法，大家会上宁彦的当，还不都是因为他是你弟弟？”
“大家都是信任你才跟着你的，你总不能让大家饿死在路上吧。”
俞衡站在高处，吐出一口气。
篝火噼啪作响，下面的人们交谈的声音却离他很远。
他从来不能倒下，因为他是所有人的支柱，有了他，大家才有了主心骨。
可是，他最初上路，是为了依照养父母的嘱托，护送弟弟去基地。如今，宁彦……
他隐隐有些焦虑。按照道理来讲，宁彦是成年人，他不愿意被自己管着，还犯下错，自己从此不管他的安危甚至报复，也是很正常的。可一想到宁家父母，他又有些犹豫。他们满怀期待俞衡能带回他们的独子，见了父母，或许宁彦也能受到管教。如今他忍不住在想，把他打晕带去曙光基地的可能性有多高。
俞衡清楚，宁彦一向嚣张跋扈，恶意一直藏在心底，直到得到了这个强有力的靠山，便再也忍不住。
他原本只需要跟着自己到曙光基地，父母自会在那里为他准备好一切，可他向来骄纵，连这段时间都等不及了。自然，也是因为白知宥的异能确实高，在曙光基地外，很少有对手。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不成调的口哨声：“帅哥一个人啊？”
白知宥轻快地走了过来，俞衡心中却一凛。
方才还在想对方，现在便被发现，他有一种被人看穿脑中想法的不安。
可对方偏偏说道：“怎么那么紧张，难道是在想我？”
“不，我在想宁彦的事。”俞衡轻声说道，朝白知宥伸出手，“你怎么上来了，风冷。”
“那你怎么上来了？我男朋友的伤刚好就这么忧伤，我当然要来陪他。”
说着，她坐了下来，眼睛亮亮地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俞衡坐下。
俞衡犹豫了片刻，坐下了。他必须要表现得足够自然，才能瞒过对方，不被发现欺骗的端倪。
“宁彦？他是你弟弟？”
俞衡点头，坦然：“不是亲弟弟。我是领养的。”
“哦。”女孩有些呆，显然没有想到。“怪不得，他会背刺你。”
俞衡默然。
“那你养父母吗？是不是……”白知宥犹豫。
“没有，他们等不到宁彦，先走了，让我留下带他一起走。”俞衡说得轻松，没有任何情绪。
“……”白知宥却沉默了。“你的养父母不爱你。”
俞衡从来没有考虑过爱不爱的事情，这像是小孩才会纠结的事，而他的童年？已经很模糊了，仿佛没有什么值得记录在大脑中的事情。
“但是他们很合格。在宁家的生活，比孤儿院或是一个普通的领养家庭要好许多。我知道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必然不想再留下我，可是他们不能把我送走，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有苛待过我，也并没有说过什么不好的话。”
“就这样？”白知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俞衡感到有些不自在。“每个人都应该靠自己生存，没有什么是别人必须给我的。辉城的孤儿抚养标准是两千五百元，宁家的……”
“那你带给他们家的效益呢？别说，你没有为宁家做过贡献？”
俞衡又沉默了。他很清楚自己是为什么存在的，宁家以后是宁彦的，而自己就是他脚下的基石，是他的衬托。
不管是让他学习有利于公司的专业，还是把工作室并入公司，宁家对他的态度理所当然，他是宁家的附属品，是宁家好用的工具。
肩上一暖，是白知宥靠在了他肩头。
“没关系，现在你可以摆脱他们了。”
俞衡笑笑：“是啊。”
女孩尴尬地咳了两声。“嗨呀，你知道吗？忽然提到了你的伤心事，让我都不敢开口了。”
“什么？”
“其实我问你的家庭，是想说……哎呀，这就是一个梗……”白知宥咽了咽口水，眨巴眼睛，“你的原生家庭……大吗？”
俞衡怔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话题，便见少女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哎呀哎呀我其实不想说的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但是、就是……”白知宥捂住脸，从指缝里露出眼睛，观察俞衡的表情，“我发现你的肩好宽哦。”
俞衡也干咳了两声，背过头去。他对白知宥所谓的“玩笑”有些不理解之余，对自己也产生了些许疑惑。
按照他的刻板印象，白知宥既然对那种事情的喜好不一样，在恋人关系中比较强势的话，大约会选择弱势一些的恋人，对于一些年轻下属追星的喜好，他也听说过，都是一些纤细漂亮的男孩子。可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这样的身材？
他末世前过得自律，也有定期健身，但并不是追求观赏性，只不过是为了健康，因此线条并不很明显，大概是比年纪轻轻就发福的一些男人要好点。
但白知宥现在的态度，让他有点懵。
“不算很好，”俞衡解释，“还算不上强健。”
方才白知宥为了安慰俞衡，不自觉地靠在他的肩上，如今正贴着对方的右臂，下意识地戳了戳大臂的肌肉。“哪有，这样最棒了。更别说你还这么好看。”
好看二字和他就更没关系了吧，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宁家的朋友，夫人和小姐，眼中都只有宁彦。
她喜欢这样的？俞衡怀疑。人就算失忆，一些底色也是不会变的。难道自己猜错了，她之前站在宁彦那一边，不是因为喜欢他那种类型？
“你对宁彦还有印象吗？”俞衡忍不住问道。
“啊？没有了，我之前和他熟吗？”白知宥愣了一下，摇摇头。
“不，不熟。”俞衡否认。
“那我猜，他一定和你不像。”
“我们不是亲兄弟，怎么会长得像？”俞衡笑了笑。
“那我肯定和他不熟呀，因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白知宥弯了弯双眼，像小狐狸，随后又正色，“就算他做出了这种事，你还是放不下他吧。”
这是他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的。俞衡点了点头。不能把宁彦带回去，他的心里好像缺了些什么。
白知宥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俞衡笑了：“你怎么反倒摸我的头来了，你自己还是小孩子呢。”
“我希望你能开心啊。”白知宥自然地说。
俞衡默然。
夜色深了，众人都睡下，俞衡还在检查岗哨和营火。
夜色降临，变异的夜行野兽开始出没，远远近近的嚎叫声传来，而没发出声音的那些，或许更加可怕。
“俞衡。”身后传来郑思的声音。
俞衡站住脚步，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郑思开门见山。
俞衡示意她，一起朝远处走走。“你说吧。”
“你身上的伤，许多都是圆柱形钝器撞击的，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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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能，是白知宥的绞杀榕。她并不是真的去找你的，而是和宁彦一起，打算叛逃。也正是因为有她的帮助，宁彦才敢离开队伍。”郑思笃定道。
俞衡定定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点点头。“是的，但还没把我杀死，她就失忆了，恰好宁彦不在旁边，我就撒了谎，把她带了回来。”
“这太危险了。宁彦和她的关系可能不一般，他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找到她，让她恢复记忆。一般来讲，对于大脑的暂时性失忆，曾经亲近的人更容易让她恢复记忆，尤其是亲人、恋人。”
“是的，宁彦一定还会在我们周围寻找机会。”俞衡说道。其实，或许他带回白知宥，也有这样的原因，有白知宥的吸引力，宁彦就不会真的逃之夭夭。但这究竟带来的是机会还是危险，俞衡也不敢断言。
“但当时做出这个选择是没有办法，”俞衡轻轻带过当时的情景，转而解释，“不过他们两个，可能不是恋人。”
“是么？”郑思略微有些惊讶，“可是不止我，大概其他人也都觉得他们关系暧昧。所以有人其实对你们两个都有怀疑，觉得你们和宁彦亲近，或许以后也要跑，找他汇合。我告诉他们你受了多重的伤，才消停一些。”
俞衡低下头，片刻才回答：“他们没了东西，情绪慌乱，这很正常。我们明天就出发，路上我会找机会，再搜集一些资源。”
“我知道你可以，”郑思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但是你还需要恢复元气，剩下的资源暂时还撑得下去。”
俞衡摇了摇头：“没关系。”
“还有一件事，你得注意，”郑思又严肃了些许，“你瞒着白知宥的事情，要和大家说清楚吗？否则，我怕他们会提及两人之前关系亲近的事。”
要告诉大家，其实白知宥也叛变了，只不过为了保命、利用她，所以要一起欺骗她的事实吗？俞衡定了片刻，摇了摇头。“人多嘴杂，告诉他们只会暴露得更快。”
“我会帮你盯着的，但是，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更何况失忆随时都有可能恢复。俞衡，你在走钢索。一旦被发现，你难道不觉得，白知宥会变本加厉报复你吗？到时候……”
两人都清楚，将会面对比这番折磨更加痛苦的死亡。
“……现在只能这样。”
郑思叹了口气。“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回去了。对了，她失忆的事，我解释成受到惊吓的心理问题，但根据你的叙述，多半是脑区的问题。为了避免记忆恢复，你不要给她治疗，尤其是，不要治疗头部。”
“我知道了。”
俞衡查完了所有的位置，方才去休息。正上楼，却见到一个身影，脚步一顿。
“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白知宥独自坐在篝火旁，闻言抬起头来。“我睡不着。”
“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要早起。很可能遇到敌人，你就没办法休息了。”
“嗯。”白知宥应了一声，有些许委屈。
俞衡坐了下来。“怎么了？”
火苗在白知宥的眼中跳跃，女孩瘦削的下颌在阴影下分外明显。
“是害怕吗？”俞衡的语气温柔。
白知宥点了点头。
她可能是杀人犯，可能是恶魔，但现在，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罢了。
俞衡不自觉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这里很安全。”
“俞衡，”白知宥可怜巴巴地搭在俞衡的膝盖上，“你能陪我一起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