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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牡丹

作者:蔚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妄比这里的所有人都健谈,也很会聊天。


    尹叙白一直被他拉着手,抓到心里都毛了,又从毛到皮了,也没把他的手焐热了。


    一开始,他还觉得虽然大家都是向导吧但这好歹也是别人的夫人,说话就说话从头到尾手拉手算什么概念,偷眼儿看了陆承勋几次。


    而和他们在同一方石桌上坐着的陆承勋四大皆空,垂眼翻看着陆涵舟递上来的大屏光脑,可能是工作报告一类的,有没有在听他们说话都不一定,当然也不在意他们拉不拉手。


    所以尹叙白放下了,专心陪聊。


    而苏妄的谈话节奏也很巧妙,总是有很多避不开的问题。


    聊到最后,好像除了他的生辰八字没说之外,他当着陆承勋三兄妹的面,在这位总是念叨着福气不福气的舅母面前,已经是一个完全的透明人了。


    尹叙白不知为何,有些晕乎。


    苏妄看他脸色变了,又摸了摸他的脸蛋,温声软语地让他来了就好好疗养,把这里当自己家。


    舅母没生病以前是搞情报工作的吧。离开布满阳光的小院儿时,尹叙白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站起来竟晕得不成样子,脚步磕绊在门槛上,向前摔,手腕被身侧的陆承勋提住,拉起他,摆弄小孩儿一样,把他转正,让他站稳。


    尹叙白心脏骤停,仰头对上哨兵没有波澜的黑瞳,脸上热意翻涌,立正站好:“谢谢舅舅。”


    “没事。你头晕吗。”陆承勋看看他的脸色,站在小院门口,“去休息吧。”


    尹叙白知道自己心跳声肯定又落进哨兵的耳朵里了,只能摆烂,自己骗自己被门槛吓了一跳:“多谢舅舅关心,我还好,那我……”


    陆涵舟拦住了他,拿出私人手机,要拉他进陆家的W群,开始一连串解释:


    因为还没给他办410塔区的证件,作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客人,他还没办法去塔区的大食堂里吃饭;


    疗养院的小厨房主要是给夫人做饭,夫人口味太刁,做出的饭他不一定吃得惯;


    所以伙食问题上,他只能先跟着陆家其他族人一起吃饭。但那些卸了军衔的老家伙吃饭时要去谁的院子总是随心所欲,所以得在群里看他们要求把饭传到谁家去……


    尹叙白本就晕的脑袋更是发蒙了,连连点头说好,说明白,说谢谢,扫了这个群的码,就这么打入了陆家退休老人的内部,平白感觉自己在这儿走亲戚是要吃百家饭。


    而后,他转头,本想和陆承勋再道别,眉毛垮了下去。


    ——他目送着陆承勋转身回了苏妄的小院,关上了门。


    就这么分开几头走。


    尹叙白拖沓着脚步走了几步,发觉自己这个级别的向导走个路竟然都要迷路了。


    ……还好精神体是狗。


    小土狗跟在他脚边,也耷拉着尾巴,慢吞吞地引着他往小院走。


    陆承勋转身进去了,陆承勋转身进去了。


    也是,人家两口子啊。陆承勋已婚是事实啊。


    有话不能当着外人说?


    还是说,他们也许久未见,所以……所以小别胜……


    尹叙白甩了甩头,要把那些酸涩中掺杂着颜色的想法甩出去。


    现实碾过了他初次开花的心,那位向导——实在称得上一句风姿绰约,也并不似陆涵薇口中所说的那样怪如洪水猛兽。


    相比之下,苏妄只是有些“特别”。


    陆家和苏家一直有鹬蚌相争之势,为此南方的塔没少想当渔翁,作壁上观。


    这些政治立场上的事儿他听了也不往心里去,此刻倒是想起一些。


    可家族立场又如何,他们深度结合,双双成就S+,是不讳的事实。


    尹叙白苦笑着,催促着小土狗快点找到他的院子,想躺下。


    真奇怪,他精神力向来稳定,怎么会晕成这个样子……


    ——————


    陆承勋的黑发黑瞳在日光下愈发显得沉静而波澜不惊,走回到石桌边上坐下。


    苏妄正刚把有些散落的长发重新用筷子盘紧,拢了拢滑落的棉袍,从左右兜里轮流摸,摸出了包着软帕的古地球时代才有的细长烟斗。


    “抽吗?”他翘起二郎腿,在布鞋的鞋边上磕了磕烟斗。


    陆承勋自是一言不发,目光落在那支烟斗上,又回到他脸上,用没有温度的眼神看着。


    明火不能让那些温度升高,苏妄习惯性地避开了那些寒意,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点上,吸了两口,咳嗽几声。


    没外人在,苏妄的声音没那么飘忽:“尹家的侄子要在这里住多久?”


    “月余。”


    “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可惜,没长出心眼子来。”苏妄笑了笑。


    陆承勋不否认。尹叙白在他二人眼里,像一张白纸,心事清晰明了,用黑字字句分明地写满。


    苏妄一瞬不瞬地看着陆承勋的黑眼睛,抽着烟斗,倚上冰凉的石桌:“你舍得用他。”


    陆承勋不答。


    他们相顾无言,燃烧着的烟丝嘶嘶响。


    “也对,你能有什么不舍得的。”苏妄突然笑得很开怀,捏着烟斗站起了身,“还要问我什么?我的花儿要枯了,它们离不了我太久。”


    陆承勋跟着站了起来,走近一步,与他的夫人保持在一定距离外:“他们有什么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将军。”苏妄伸长了手,缱绻而轻柔地,拂落了陆承勋白衣肩上的一片落叶。


    这季节怎会有落叶?这院子里明明永远是夏天。


    陆承勋沉吟片刻:“过几天我再来问。”


    “是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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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这几天都——留在这儿,等消息。”苏妄拖长声,用调侃的、轻松的、明快到有几分狠厉的语气,幽幽上前,几乎站得贴近他的身体,“你自己还记得吗?将军,你有多久没留在这里了。”


    陆承勋垂下了眼睛,他该退出这个场景了。


    有二十年了吗?三十年了。小院儿一进一出,陆家和苏家的故事从未止歇,边境的战火不停,漫长的时间刻度消磨了许多感受,唯有始终针锋相对的恨意历久弥新。


    诚然,是苏妄恨着。


    陆承勋不会去恨任何人。陆承勋这个名字拿走了他的全部爱恨,唯有责任始终支撑他做一些有“人情味”的行为。


    有人情味的男人能给陌生的小孩当舅舅,也会对自己的夫人说:“按时吃药。”


    苏妄短促地笑了一声,又说:“我是快死的人了。”


    和几十年间成千上万次一样,他们同时转身,一个往院外走,一个往阳光房走。


    可这次,陆承勋脚步一顿,偏过头:“尹叙白小住,你不要招惹他。”


    “凭什么?那孩子有趣,愿意陪我说话,我总要多见见他。”苏妄没有回头,脚步飘摇。


    陆承勋看着他的背影:“尹家的态度尚不明朗,不要轻举妄动。”


    “哦?我一个快死的人,又能做什么呢。一个外姓外甥,你又何必这样袒护,你难不成攀来的亲也当了真,要像护你的族人那样?”苏妄咯咯地笑起来,疯疯癫癫,回过身,遥遥地凝望着陆承勋。


    他眼中含着难以言明的期许和怨恨,出口是奚落的冷笑,竟称呼起陆承勋改名前的乳名:“你说呀,安仔。”


    面上总是波澜不惊的陆承勋皱起了眉。


    苏妄把烟斗中还燃着的烟丝倾倒在自己周围,火星四溅,他低下了头,似乎是自言自语,像为他打抱不平:“尹朔珩成了你的妹夫,不要卖你几分薄面的?反倒是你讨好起他尹家。”


    陆承勋不愿再与他有言语上的纠缠,点到即止,转身走向院门。


    苏妄也回到了阳光房。


    院门外,哨兵强大五感能透过封闭的阳光房听到昆曲的声音。


    他今日又唱《牡丹亭》。


    “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陆承勋背对着紧闭的院门,仰望着金黄的银杏树遮天蔽日的树冠,不知在想什么。


    他站定,安静地听完,心也疲惫下去。


    这还不算起点。许多事还悬而未决,要他一肩担起。


    不过今晚,他要加入流动在各个院落间的晚饭。


    想起稚嫩的外姓外甥那看似四平八稳的周全的礼数和泛红的耳朵,他轻轻摇了摇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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