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是短短的睡了一会儿，但是华斯却其实准时醒来了。
生物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在连续几天在同一个时间点醒来之后，只要不去刻意破坏，也就能一直维持下去了。
有成为巫师学徒天赋的人，精神力都比其他人要高出一大截，对于他们而言，想要形成生物钟就更加的简单了。
但华斯在到达伯里斯的实验室之后，却发现今天他已经在这里了。
一瞬间，华斯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过往没能及时清理干净实验室、准备好实验品的回忆，全都涌上来。
他的道森老师从来都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学徒们但凡出现一点差错，等待他们的是极为残忍的刑罚。
迟到……付出的代价往往是被割掉耳朵或者是鼻子，就算是运气好，碰上了道森运气还算不错的时候，也会被变着花样的责打。
就算是现在的华斯笃定道森不会轻易破坏他的实验品，但是心里也还是泛起了一阵恐慌的情绪。
华斯悄悄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此时朝阳刚刚挣脱地平线，正如同一团温吞的火焰缓缓升起——时间没有晚，和他平时到达这里的时间差不多。
这让华斯在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老师，今天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道森看向华斯，轻轻的点了下头，兜帽的阴影遮盖住了他一般的面容，露出的下半张脸就像是老树皮一样，格外的干瘪。
他用满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华斯，但是这种眼神却绝不是在看着一个漂亮的魅魔，而是在欣赏着自己已经接近成功的作品。
“你的身体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魅魔精血，下一次实验在一个月后，现在你跟我出去一趟，我需要招收一批新的学徒了。”
听他这么说，华斯瞬间心中一紧，但是随即却有几位不争气地浮现出了几份雀跃。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度过了半年的时间，而在这半年之中，他的活动范围只有这片位于沼泽中央的小岛。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只在莱桑德的口中听说过只言片语，但仅仅是那几句话，也足够他向往的了。
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最开始想象的那般，类似于地球的中世纪，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类似于蒸汽机的东西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出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百年间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就再也没有继续向前了，而是一直停留在工业时代。
华斯觉得，这或许是因为电力一直没有被发现，或者干脆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的物理法则存在着区别。
不过奈何他之前并没有怎么学过物理，在这方面并不精通，所以只能进行粗略的猜测。
道森显然注意到了华斯的情绪变化，他冷笑了一身汗，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显然是理解错了华斯的情绪——是啊，离开这里就有了逃跑的可能，甚至是有了能向人求救的机会，但是他也相信，华斯已经认识到了巫师和凡人的差距。
道森开始指挥着华斯收拾东西，华斯有些气喘，身体本身的虚弱和熬夜让他现在的状态格外的糟糕，但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了道森的指令。
等待终于收拾完东西，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道森带着他坐上了那艘停靠在岛屿边缘的小木船。
木船驶离岛屿的时候，华斯回头看去，他现在终于是离开了一直以来的囚笼，但是似乎，他的身上又戴上了更为沉重的枷锁。
——不知道他离开这里，岛上刚刚被控制住的亡灵会不会出现问题？
不过很快，华斯就在心中苦笑了起来。
无论是否会出问题，他也已经顾不上了，难道他还能告诉道森，他不想去就把他留在岛上吗？
道森会听他们这些学徒的想法，那才是有鬼了！
沼泽很大，但是小船的行驶速度也很快，半个小时之后，小船靠了岸，令华斯有些惊讶的是，在岸边，他看到了一辆早就等待在这里的马车。
马车旁还有十个骑着马的骑士，而在他们的前面，是一个衣着华贵，但有些谢顶、并且发福严重的中年男人。
华斯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想起了伯里斯，两个人的肚子处于同一水平。
道森将小船停靠在了岸边，对等待在这里的人，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
那个中年男人在小船还未靠岸的时候，就已经小跑着迎了过来：“巫师大人，很荣幸见到您，我是依顿公爵的儿子，父亲病重实在是难以起身，所以……不过请您放心，全都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好了！”
道森只是微微颔首，兜帽下的目光扫过那中年男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不像是在看着一个活人，而像在打量一件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
男人却毫不在意，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额角沁出的汗珠顺着肥硕的脸颊滑落，也顾不上擦，只一个劲地弓着身子，做出迎接的姿态。
华斯只觉得他的头都快要点到地上去了。
他跟在道森身后踏上岸边的草地，鞋底沾了些湿润的泥，却没心思在意。
他的目光被那辆马车牢牢吸住，车身是深棕色的胡桃木打造，镶着一圈细细的银边，车轮上裹着厚厚的毡布，显然是为了减少行驶时的颠簸，拉车的是两匹神骏的黑马，鬃毛梳理得油光水滑，一看便知是精心喂养的良种。
这和他半年来见惯的沼泽、木屋、亡灵，简直是两个世界。
但是这个看上去文明的多也富裕的多的世界，却完全只是另一个世界的牧场。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华斯想起了莱桑德对他说过的话。
对于巫师们而言，凡人是最没用的物资和财产……
华斯坐在道森的对面，在他的旁边是那个谢顶中年贵族，此时和道森面对面，华斯只感觉他比自己还要紧张得多。
他几次偷瞄道森，嘴唇动了动想开口，可在看到那道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的时候，果断选择了闭嘴，并且反复用袖口擦拭额角的汗。
几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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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是彻底放弃了，目光转到了华斯的身上，但也只敢悄悄打量。
依顿家族和这位居住在沼泽中的巫师大人合作已经有了十多年的时间，每隔一段时间，这位巫师大人就要进入王国挑选有天赋的孩子，相应的会给他们一些药剂，除了自用之外，这些药剂往往会被炒出天价，金钱加上这位巫师大人的威名，让已经开始衰败的依顿家族重新走上了巅峰。
而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巫师大人和人同行。
魅魔的魅力莱桑德和道森可以保持冷静，但是这种超越了生命层次的魅力，却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抗拒的。
中年贵族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
华斯转头看向他，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触及到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艳之后，微微皱起了眉。
或许是他和道森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尽管他此时是处于一个大脑放空的状态，但是这个眼神看上去也显得足够阴沉冷漠。
而也就是这一下，中年贵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华斯回过头，不再理会。
他闭上眼睛，准备开始冥想，现在时间紧迫，死亡的阴影随时都笼罩着他，能多一丝魔力就是多出了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这段时间，他也充分体会到了莱桑德所说的巫师晋升的难度，他甚至是觉得，一级学徒就像是修真小说中的炼气期，二级学徒就是筑基期，而三级学徒相当于金丹……恐怕正式巫师就只能用化神来做比喻了。
生还的希望本就渺茫，如果他再有丝毫懈怠，那就是真的在辜负自己的生命了。
而道森在看到华斯这种时候也依然在冥想的时候，不有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心中料定华斯肯定还抱有反抗的想法。
但他也没兴趣在一群凡人的面前惩罚自己的学徒，巫师再如何不堪，也轮不到几个凡人来看笑话。
沼泽外的森林并不算宽阔，仅仅是半个小时之后，马车就驶出了森林，大片的田野出现在了四周，沿途遇见的村民在看到马车上的徽章之后，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跪伏了下来。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马车进入了城市，行驶速度稍微放缓，华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结束了冥想。
马车的木轮碾过城门下的石板，沾着泥污的轮缘将积水溅到路边，一个裹着破洞粗布衫的孩子正蹲在那儿，手里攥着半块发黑的麦饼，见马车过来，慌忙往墙角缩。
穿露脚趾布鞋的少年扛着比人高的木柴，腰弯得像张弓，一个穿灰布衫的妇人站在井边，水桶里的水混着泥沙，她却舍不得倒掉……
碎石街道坑洼得厉害，马车每颠一下，车窗外的景象便晃一次。
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在华斯的面前缓慢的铺开，沉甸甸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这里是下城区，这里的人也是凡人世界中最低贱的那一一群。
毫无意外的，马车在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进入了商人和贵族居住的街道，这里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整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