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柏尧和霍世昕大眼瞪小眼。
许久，他才试探着问：“是弟妹？”
霍世昕面无表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下尴尬的是凌柏尧了。
他好像是该走了。
“那我走了，老霍，多陪陪弟妹。”
不等霍世昕发话，他转身就向大门口走过去，走了没两步，又回头问霍世昕。
“这是几号弟妹？”
霍世昕冷着脸：“我劝你别多问。”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弟妹太多我分不清，以后万一我遇上，叫错人了就不好了。”凌柏尧琢磨了一会儿，心想着真要都遇上，就算记住是几号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他有点脸盲，认女明星都靠发型，时常张冠李戴，这事儿还是扔给老三自己解决。
“就这么说了，老霍，我先走了，我下午还有课。”
“去吧。”霍世昕把桌上的冰水抛了一瓶给他，凌柏尧单手接住，拿着水朝他挥手道别，离开了。
等门一关上，霍世昕立马回了卧室，瓢儿白和白晓元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拉锯战，瓢儿白呜呜叫着，死命拱着白晓元，让他去给自己放饭，白晓元则手扒拉着瓢儿白的狗头，趴在另一边的床底，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刚刚怎么了？”
“能怎么？不就是你的好儿子瓢儿白在卧室里嚎着要吃饭吗？”白晓元手臂撑着床沿，从床下探出头来，没好气地问，“凌哥走了？”
刚一说完，发现身上裹着的床单呲溜往下滑，手忙脚乱地把床单捂住，又趴回床底了。
“老大走了，他下午还有课。”霍世昕说，“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霍世昕去衣帽间里找了件T和一条白晓元能穿的短裤，隔着床扔给白晓元，等他缩在床底下把衣服穿好了，才走过去，在白晓元面前半蹲下来，把他翘起的头毛抚平，问：“你找什么需要趴到床底下？”
白晓元：“。”
一个人在卧室里折腾了半晌，白晓元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把自己调理好了，他分析了一下现状，决定开始找昨晚他和霍世昕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的证据。
第一个想到的是自然要找套，没想到让白晓元意外的是，霍世昕的卧室里别说是用过的了，没用的都没找到一片。
不是，说好的花花公子呢？家里这么干净？
白晓元找得火大，听到门外凌柏尧说给女生送风油精就更是气得跳脚。
凭什么啊，别人家的好兄弟都是友爱互助，他的好兄弟一个接一个坑他？？？
你们就不能好好的找对象谈恋爱吗？？
就不能让他收获一个每月发他十万零花钱，还有颜有身材的对象吗？四个人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吗？
白晓元气急败坏，又钻进床底继续扒拉，势必要把霍世昕家翻个底朝天，霍世昕干脆靠着床边坐了下来，就看着白晓元在埋在床底学王八划水。
“要不要我帮你找？”
“你帮我找？”白晓元骂骂咧咧的，“霍世昕，你赶紧给我仔细回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吧！”
“没做过也亲过了，现在回忆有什么意义。”霍世昕在白晓元身边靠着床沿了下来，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语气平静地说，“重点是你能不能接受？”
“能不能接受？”白晓元连忙从床底爬出来，“你问我能不能接受，我还问你能不能接受？你是直男，你能接受和你兄弟搞到床上？”
“为什么不能接受。”霍世昕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大脑会骗人，但是身体不会，喜不喜欢男人不重要，既然获得了快乐，又何必为获得快乐的行为自我检讨。”
白晓元压根没想到在经历了昨晚和今早的兵荒马乱后，会从霍世昕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几秒过后，他的脸又红转白，随即愤怒地站起来，拿起床上的靠枕一把抽在了霍世昕脸上。
“霍世昕，你这个管不住下一半身的渣男！”
说完，白晓元气冲冲地跑出了卧室，只留下蹲在一边一脸茫然把瓜当饭吃的瓢儿白和表情有些复杂的霍世昕。
靠枕从他身上滚落在地毯上，许久，又被他捡回去摁在脸上，修长的手指深深陷入在柔软的靠枕中，掩住了滚烫的脸。
—— 他昨晚，是真的想做一次渣男。
*
白晓元气冲冲地回了宿舍楼，临近上课时间，一层楼都是空的，路上还遇到两个午觉睡迟了的倒霉蛋，白晓元急匆匆请他们帮忙向老师请了假，埋头就往宿舍跑，这破天荒的一幕让两个同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小白，你真不去上课了？”
“不去了！”
“小白，你——”
“不去了！别问了！”
“小白，我是说你快把你的裤子拉一下，要掉了！”
白晓元低头一看，霍世昕的超绝海岛度假风沙滩裤就松垮垮地挂在自己腰上，再往身后一看，身上那件宽大的T因为方才的兵荒马乱连后面塞在裤子里他都没发现，让一小截白色纯棉小裤衩大喇喇地露出来，也不知道这一路跑回学校被多少人看见了。
白晓元两手拽着裤子面红耳赤地跑回了宿舍，室友们都去上课了，还好心地给他留了门，白晓元一脚踹开门，冲到阳台对着全身镜背过身一看，然后再一看，他腰细，裤头一边是拉上来了，另一边又掉下去了，好死不死，正看到自己后腰处的半边嚣张的齿痕。
心又凉了半截。
他趿拉着鞋子回到自己的书桌边，扶着椅背慢吞吞地坐下，望着阳台的落地窗发了会儿呆，突然烦躁地甩掉鞋子换上拖鞋，转身打开电脑。
还是得想个办法，确定一下他昨晚和霍世昕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事不决问AI，白晓元打开deepseek，思考了好一会儿，敲下“和好兄弟发生关系是什么感受”，D老师不愧是废话大师，从心理学到社会学到家庭关系洋洋洒洒好几页分析，就是没告诉白晓元屁股失守是什么感受。
白晓元看了一遍，然后又一遍，最后目光落在D老师最后一行推荐上。
这大概是D老师这篇废话思考中，唯一一句有用的回答。
”寻求支持的方向
友善的社群：加入相关社群，和同伴一起参与讨论，对相关问题进行科学且公正的了解和评价，获取当前疑惑的解答，感受社群温暖。”
最后D老师还特意提醒白晓元，不要进入那些打着“交友”“情感专家”“同性恋矫正”名号的群，谨防被骗财骗一色。
——这D老师可太贴心了！
白晓元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建议靠谱，D老师又没屁一股，怎么能知道屁股失守是什么感觉，这事儿还得问人。
当下，白晓元就摸出手机开始搜索社群，他虽然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少爷，但人可不傻，他首先排除网络上随处可搜到的各种群，打算把范围缩小到各种有门槛和实名认证的APP，再一轮经过筛选，把范围控制在用户18-25的年龄，受过良好教育的APP，他对着手机里剩下的几个APP研究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叫“龙鲤湖畔”的APP上。
龙鲤湖畔是A大的校园论坛，大到组织校内官方活动，开放社团社区，小到美食攻略，二手交易，分享抢课心得，各种用处应有尽有，论坛用户都是实名认证的A大校友和在校学生以及教职工，用户活跃，流量大，是个找到优质社群的绝佳地方。
白晓元粗略搜索了一下，相关群没找到，但他找到个人。
这人在龙鲤湖畔算是个名人，一方面知识极为渊博，在科普板块发表过很多篇高质量帖子，另一方面，又特别爱逛闲聊板块，看到各种情感和关系咨询帖子就要进去长篇大论一番，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十篇回复里九篇都会引起骂战引发各路人马前去看乐子，因为他爱用“我看你十分需要治疗”怼人，所以在社区里被称为治疗哥。
各种讨伐治疗哥的帖子不计其数，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男生挂了治疗哥，说他本来只是上来求分析下宿舍关系，结果治疗哥小论文一写，搞得他室友以为自己暗恋他，宿舍关系直接崩了，这毒瘤今天他一定要挂。
后续自然又是治疗哥现身发小作文，分析两人心理和关系状态，号称“我不是磕CP我这是科学分析，该面对就面对，该治疗就治疗，但我个人认为，你和你室友不需要治疗，勇敢面对吧少年”，直接引发骂战升级，帖子挂在全论坛热一好几天。
转折是在一个月后，本来偃旗息鼓的骂战因为那个挂治疗哥的男生出来羞涩地发了一条回复。
“谢谢大家，谢谢治疗哥，我和他在一起了。”
全论坛震惊，只有治疗哥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这个神帖直接让治疗哥在A大名声大噪，除了A大野生藏狐的名号外，又让论坛管理员在治疗哥的id后特意给他加了一个后缀——治疗哥（完颜慧德版）。
白晓元直接私信了治疗哥，模糊了一下自己的信息，把他和霍世昕的情况大致说了下，然后含含糊糊地问，他俩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治疗哥的回答言简意赅。
“直男，可以治疗。”
这句回复倒是让白晓元起了疑心。
他也没暴露多少信息，治疗哥怎么就确定他是直男了，还让他治疗？难道要趁机拉他入群坑他的钱？
白晓元的回复小心且谨慎：“请问学长，可以看看你的信用证明学信网之类的证明吗??(?? ??????ω?????? ??)??听说龙鲤湖之前出过账号被盗的事件……那个——我也可以给你发我的证明（づ￣3￣）づ”
对方很爽快，过了一会儿直接发过来一个视频，视频里有抹去身份信息的芝麻信用，学信网信息，甚至还有A大选课系统的页面，不过白晓元心里还是有点忐忑，潜意识感觉他要出点事儿。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进一步和对方互相亮明身份的时候，他突然在视频里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肯德基主页。
白晓元眼睛一亮。
就是这个！
他又给治疗哥发了一条私信：“那个，学长，可不可以看下你的肯德基账户……”
对方先发来一个“？”，不过很快，还是把自己的账号截图发给了他。
白晓元点开，果不其然——
和他一样，是尊贵的肯德基挚友！
喜欢原味鸡的肯定不是坏人！
他连连点头，又给治疗哥发去一条私信：“请问我这种要怎么治疗呢？”
治疗哥：“你等一下，我给你找个微信群，你进去就行，里面都是需要治疗互相帮助的校友。”
治疗哥：“不过我不在里面，但你有问题随时可以私信我。”
过了一会儿，治疗哥发来一个群二维码，群名很简单，叫互助互爱，乍一看和白晓元微信里那个天天发“八段锦这个时间点练宛如吃砒霜”，“别让空调害了你的命”，“一只鸡长八个鸡翅膀已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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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科学家已研究出16只翅膀的鸡”的家庭群一模一样，这温馨感差点让白晓元大号直接扫进去了。
还好手机的震动让他慢了一步。
是霍世昕的微信。
白晓元琢磨了一下，觉得大号进去不太妥当，他这号上全是熟人，万一有天被人截图出去，一看头像马上就能认出他来，被他几个直男好兄弟知道就糟糕了，还是要建个小号才行。
当下，白晓元就迅速注册了一个小号，仔细研究一番，决定给自己小号id取名black，为了表现自己铁直男只是人生偶尔出了个差错，他特意又去问了豆包老师有没有什么特别阳刚的男性头像。
豆包老师给他发了一张胡军很多年前出演《天龙八部》时的单人剧照。
白晓元一看，剧照里的胡军高大威猛，须发茂盛，果然很阳刚，立马把头像换上，至于签名，他还特意去研究了一下凌柏尧的签名，凌柏尧的微信个签也很言简意赅，只写了一个“No.1”，白晓元心想，凌哥不愧是大学城最有名的铁直男，签名都笔直笔直的，他认真想了会儿，在凌柏尧个签的基础上把小号的签名改的更直了点，去掉N的弯折和看起来像个洞的O，直接变成了1。
一切准备就绪后，白晓元就直接进了群，群里只有11个人，进去的时候竟然在讨论金工实习作业，白晓元学的农学，这学期的金工实习还没轮到他们学院，只有一脸懵地看着群友们聊天，群友们人均话痨，从金工实习聊到大物作业，从大物作业聊到手游，再从手游聊到欧洲杯。
白晓元越看越懵。
他寻思着这个群的群友们好像也都挺直啊，聊的话题和他与三个好兄弟在群里聊的话题一模一样。
直到白晓元的室友们下课回来了，直到他去食堂吃完晚饭回来，这群时不时就冒出99条信息，什么都聊，就是不聊怎么和男人搞暧昧搞擦边。
白晓元等不及了。
到了晚上，他终于忍耐不住胸前两点隐隐的作痛，直接在群里扔下一颗炸雷。
“请问和男人xx是什么感觉？”
群里瞬间安静了。
过了几秒，群里直接炸了锅，明明只有11个人，却舞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
【宁折：？？？？bro你真的没有发错群吗？？？】
【阳光灿烂小奶龙：？？哥们你起手就钓鱼啊？】
【我是任黑：钓鱼还是钓片[皱眉]】
【正直群主：本群全群处一男，你问也白问……】
【宁折：我有个想法，不如献祭群主。】
【正直的群主：@宁折你滚啊。】
【阳光灿烂小奶龙：@black，要不兄弟你给我们先讲讲？听起来你很有经验啊。】
白晓元：？？？
群里纷纷开始问白晓元怎么就开始感受的男人，在哪里感受的男人，尺度之大让白晓元瞠目结舌，眼看着画面就要失控，突然天降救星，拯救了白晓元。
【犰狳：深夜了？】
【犰狳：那不赶紧嗨起来。】
【犰狳：】
【犰狳：*rn】
……
一排网址刷了屏，白晓元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点进去一看，雾草，十个男人盯着男主屁、股的真人版！
他屁股瞬间一痛，立马退了出来，在群里义正言辞地声明。
【black：那个，群友们，其实我是直男，真的是直男，刚刚的问题也就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
【宁折：真的没别的意思吗？[摸下巴思考]】
白晓元连忙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就是好奇，我也真的是直男。”
他心里慌，一连发了十几条声明自己是直男，群友们也就不逗他了。
【阳光灿烂小奶龙：知道知道，群里都是直男，不是直男怎么可能进这个群。】
【black：[怀疑]那那些网址？？？】
【正直的群主：那是给你脱敏治疗用的，进了咱们群就这样，第一步就要学习正面脱敏。】
【black：这样哦。】
【正直的群主：就是这样，来人，上本群脱敏教材第一课，变成黑皮辣妹后和朋友做了。】
【black：？？】
【black：不是，这名字？？】
【我是任黑：信我，看完这部再多看几部你和你室友不管怎么亲嘴心里都会毫无波澜不会怀疑自己的取向了。】
【阳光灿烂小奶龙：@我是任黑，你还和你室友亲过嘴？】
【我是任黑：我给新群友举个例子，也没说是我。】
【阳光灿烂小奶龙：呵呵。】
【black：好吧……】
白晓元把这部动画下到了手机里，还特意加了个锁，同小号一起拉进了手机的私密空间里。
他心里总有点不平静，又是忐忑又是心虚，总担心被三个恐同直男好兄弟发现他加了一个天天发男男小簧片的群，剧情彻底崩塌他那有钱又好看还给发零花钱的对象飞了不说，二十年友情也要完蛋了。
群里热热闹闹，半是午夜场，半是热心帮助新来的群友白晓元，群里很久没有来新群友了，一整个晚上，群里都没安静过。
第10次群主at全员的消息开始震动时，谢定仪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熄灭屏幕，随手搁在餐桌边，单手托着着脸颊，继续看着对面的凌柏尧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