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能考虑一下喜欢我吗？”
“……”
不开玩笑，听见言书说完这句话，许时清感觉大脑的褶皱仿佛都被抚平，仿佛漫步在挪威的森林。
谁能来告诉他，他们上一秒分明只是在做心理评估测试，而且他总共跟言书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为什么这个人就直接说喜欢他了？！！
你们男同都是这样随便的吗？许时清欲哭无泪，能不能不要老是把心跳加速的感觉当成心动啊，指不定是你们心脏病犯了呢？！
见许时清不语，言书又再追问：“可以吗，许医生？”
主打一个乘胜追击，不给人仔细考虑的时间。
“呼……”
许时清深呼吸，安抚一下自己可怜的小心脏，然后微笑着说：“言书同学，你是在恶作剧吗？”
言书摇头：“我是认真的。”
许时清气极反笑：“但我有点不太理解呢？我只不过是你的心理医生而已，除了正常的治疗流程之外，我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所以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他只当对方是一时糊涂、在说玩笑话了。但是，言书明明和他同龄，学历见识应该也比他高，应该不存在像小孩那样幼稚犯傻的情况。许时清感觉心里很没底。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很特殊的理由吗？”言书像是在问他，又像自言自语，“那我可能比较特殊吧，我从见到许医生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对您动心了。”
“……”
【嘿，这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许时清无语的时候，系统冷不丁跳出来插话，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啊，不过对清清大人见色起意也是人之常情。唉，要是能重来，我也要在娘胎里给自己搓一根作案工具了！】
许时清：“……？”
你们这个破系统居然还有性别之分啊？！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说起，总之眼下得先打发掉言书才行。
病案本里，言书的资料页特地记录了一行小字，他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高知分子，似乎对言书有着近乎苛刻的高要求，说白了就是绝对的控制欲。大到升学和工作，小到有什么穿衣风格、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都要事无巨细地管理。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言书竟然没有明显的精神疾病，抗压能力也太强了。但上来就跟人家表白的习惯还是不太好，许时清得帮他纠正纠正才行。
“言书同学……哦不，应该是言书先生，我们是同龄人，想必很多我懂的道理，你应该也知道，说不定懂得还比我要多，”许时清试图把他掰回正轨，“所以我觉得，你在做决定之前应该深思熟虑。”
“你这样的话，可能会给我带来困扰的。”
言书若有所思：“您会很困扰吗？但是您好像也没有谈恋爱……还是说，您觉得我很差劲呢？”
他说着，慢慢低下头去，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许时清觉得自己像被人架在火上烤，烤得滋滋冒油、外焦里嫩那种。
“我也没有，只是我……”许时清欲言又止，咬咬牙说出口，“我不喜欢男生，我接受不了和他们发生亲密关系，你能理解吗？”
听见这话，言书忽然笑，问他：“亲密关系？那许医生觉得，亲密到哪种程度让你无法接受呢？”
“是拉手、拥抱这种肢体接触？还是接吻这种行为？更进一步的话，那就是上……”
“你打住！”
许时清听不下去了，言书瞧着仪表堂堂，说这话时一本正经，说话的内容却完全是在骚扰了。许时清感觉自己脏了耳朵，这人说话怎么能这样呢？
“我、我应该都不能接受，”许时清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脸颊都开始微微发烫，搪塞说，“我可能更喜欢柏拉图吧？”
言书：“噢……许医生要是喜欢柏拉图，那性别其实也不太重要的，是不是？”
许时清：“……”
算我求你了，咱们跳过这个话题好吗？
他叹气：“那我就直说了，作为一名医生，我不觉得和病患谈恋爱是合适的行为。所以我暂时不会考虑的。”
“那出院之后呢？”言书还不死心，“出院之后，我就不是许医生的病人了，那时候许医生可以跟我试试吗？”
许时清实在头疼，“再说吧。我最近工作很忙，暂时不想纠结这种问题。”
“好的，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言书说完，起身离开，临走前嘱咐，“您也不要太操劳，要多多注意身体才对。”
“嗯，谢谢你，我会的。”
少一点你们这样的病人来气我，我也就不那么操劳了。
言书走了，许时清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感觉脑袋还是有点晕。他的酒量有这么差么？
【唉，我们清清大人好像被小狗勾戏耍了呢～】
“你闭嘴。”许时清现在正烦着呢，这系统还偏要往枪口上撞。
【我只是实话实话啦！明明你才是心理医生，怎么感觉那家伙好像在引导你说话一样，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不对劲么？】
引导？许时清后知后觉……好像真是这样。言书的告白实在是太唐突了，他自然乱了阵脚，后面都在跟言书迂回，态度也太不强硬了。
不行，下次一定要硬气一回！许时清暗暗地想。
【还有，我给清清的金手指也要记得用啊！】
许时清：“你那算什么金手指啊？要用听诊器才能听见别人说什么！”而且他昨天第一次用，就被凌燚那混小子骂狐狸精屁股翘，真是越想越生气！
【哼哼，兴许是你没用对方法呢？读心术怎么可能会没用！】
“行，那我等会儿就用，反正我下午还要去见柯怀雪。”许时清也跟它杠上了，他今天非不信这个邪。
——
午饭是在食堂吃的。
精神病院的食堂比想象中的要大。只是餐食感觉很一般，炒菜看起来都没什么油水，吃起来一股酱油味儿，米饭也干巴巴，许时清就着水才能吃下去几口。
“怎么吃饭也不等我？”
是江起的声音，这个人总是随时随地出现，手里拎着一个外卖袋，放在桌上，着手拆开。
“因为我饿了啊，你也没说要跟我一起吃，”许时清用筷子扒弄盘子里成坨的米饭，忽然想起什么，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怎么不跟你对象一起吃啊？”
江起把几份菜挨个摆出来，再递给他一盒米饭，说：“我们又不在同一个工作单位，开车来回至少要半个小时多了，太不方便。”
许时清：“打视频也可以啊，你们还能聊聊天说说话，不然这个恋爱谈得可真没劲……”
“清清。”
江起打断他，他抬头，正对上江起直勾勾的眼睛，“看来你真的很在意我谈恋爱这种事。”
“你很不喜欢他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跟他分手。”
许时清：“……？”
不是，他说什么了？怎么就看出来不喜欢了！他不是叫江起多陪陪男朋友，别老是来找他吗？！
“你可别给我扣帽子！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你的恋爱自由我可是不干涉的，你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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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谈都不关我的事，想谈几个谈几个！”许时清紧急挽救局面，“也千万别说因为我要跟人家分手这种话，那我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他如临大敌，坐在对面的江起却发笑，笑声清脆，之后又说：“你好认真啊，清清，这副样子真的太可爱了，每次我跟你说什么事，你都总会当真的……看来真的不适合跟你开玩笑？”
许时清：“……”
我请问这种事情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好了，不逗你了，我没想过要跟他分手，”江起说着，也拆了自己的筷子，第一筷先给他夹排骨，“毕竟我和他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呢。”
“哈哈，那你们感情可真好。”
所以你有空就去找他，别再来找我了呗？
这话许时清不敢说，只是闷头扒饭。
嗯，这饭好吃，口感松软、粒粒分明，食堂做的米饭简直是浪费粮食！
——
吃完午饭，在办公室休整片刻，许时清趁机补了个觉。
他的办公室没有床，只有一张沙发，比较逼仄，躺上去不大舒服。江起便提议说，自己的办公室，让许时清过去睡。
许时清这次没拒绝。一是系统要求，二是江起说了，他没跟那个男朋友有分手的打算，关照他只是出于发小情谊。再者，这里是在医院，到处都是监控，许时清不觉得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江起的办公室比他的稍大些，除了诊治办公的地方，旁边还多出来一个小房间，作为专门的休息室，里面摆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沙发。
“你就在这里睡吧，不会有人打扰的。”
江起给他找来一条毯子，他接过，往身上一盖，因为困倦得紧，很快就睡过去了。
午睡的时间，许时清似乎做了个梦，梦的内容模糊不清，他也形容不出来。但那应该是个噩梦，迷迷糊糊之间。
他感觉不安，朝外伸出手，什么都没捞到，刚要收回去时，就被人捉住了手腕。许时清又没了反应，过了一会儿，再感觉身上一沉，有什么东西压上来似的。
他想睁开眼，却做不到，梦里黑暗一片，他呼吸渐渐困难艰涩起来。他这是被梦魇住了吗？
许时清不知自己在梦里挣扎了多久，最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梦终于醒了。
他惊魂未定，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反应过来之后，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清清？”
门外是江起，他问：“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
许时清缓和一阵，总算冷静下来。好奇怪，他分明记不得那个梦里有什么了，却还是会感到心悸恐慌，不敢再继续睡了。
看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半，差不多可以去看柯怀雪了。他收拾好床铺，从房间里出去，江起给他递了一杯水。
“做噩梦了吧？我听见你好像在说梦话，但没叫醒你，”江起递来温水，“喝点水吧。”
“谢谢，”许时清接过喝了一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嗯，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
江起：“好，晚上我还来接你下班。”
许时清应了一声，喝了半杯水，就走了。
他走之后，江起端起桌上剩下那半杯水，杯子转了一圈，对准刚才许时清用过的位置，喝了一口水。
这个动作他做得流畅又自然，好像此前已经做过许多次。喝完水，江起拉开抽屉，翻找出一板药片，已经用过两片，还有一个格子里放着剩下的半片。
早知道该多放一点儿的。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