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701实验室中,压力报警器正在不停报警,但没人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前方实验室中高速旋转的仪器。
“总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设备已经到了极限,这个东西靠咱们现在的技术尚有难度。”
“闭嘴,陈默记住你的身份,一个设备检修师,没资格替我这个总工做决定!”
话音刚落,就听实验室中传来一声轻响,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仪器。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701实验室发生剧烈爆炸,在场所有人无一幸免。
“嗬!”
片刻之后,陈默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
破旧的厂房中机械声人声混杂,所有人围在一起,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是……红星厂?”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陈默愣住了。
红星厂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工厂,陈默与父亲都曾是红星厂的职工。
只是在一场泄密事件中,陈默父亲陈国富卷入其中,被红星厂开除,没多久便吞药自杀了。
自那之后,陈默在厂中保守排挤,最终在红星厂倒闭重整之后,去了701实验室的前身工厂,做了三十多年的设备检修师。
根据车间的布置,陈默想起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红星厂的三车间。
当年就是在这里,发生了一件改变红星厂命运的大事。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陈默挤进人群,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那从德国进口,略显老旧的CW6163车床。
此时的CW6163车床正往外冒着白花花的油雾,爆裂的液压管就像是断裂的动脉,不停消耗着红星厂的生命力。
“都愣着干啥!你们谁能修好这台车床!厂里奖励他一年的肉票!”
“要是修不好!他娘的所有人三个月工资减半!”
红星厂厂长王洪林站在高处,看着坏掉的车床,心中仿佛在滴血。
车间众人此时嗡得一下炸开,谁能修好车床,奖励一年的肉票。
要知道现在可是1983年,肉票金贵的能当硬通货,当即便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人群中,陈默攥紧了拳头,他居然重生了,重生在对自己、对父亲最关键的时候。
“王厂长,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个车床,你们是修不好的。”
一个深褐色头发,高鼻梁,裹着呢子大衣的外国人来到王厂长身边,看着坏掉的车床,摇了摇头,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来人正是德方派来的工程师汉斯,在车床这方面,有绝对的权威,一句话基本上宣布了CW6163车床的死刑。
“液压管道虽然可以替换,但里面的密封圈你们这里是没有的,想要更换就需要重新发货,最快也需要六个月时间。”
汉斯摊了摊手,生涩的汉语像一瓢凉水浇在了所有人头上,熄灭了所有人的热情。
一些老工人更是无奈的摇头,去车间外面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
难道真的要停产么?
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红星厂停产六个月,期间虽靠变卖其他东西得以维持,却已然回天无力。
短短一年后,红星厂便迎来破产重整,数千工人失去了生计。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陈默动了,只见他来到车床旁边,伸出手蘸了蘸漏出的液压油。
“不对……”
陈默干了三十多年设备检修师,更是全程参与了701实验室的研究,虽因为一些历史问题始终没有名气,但那身顶尖的技术造不了假。
此时正值12月寒冬,CW6163车床在这种条件下,就需要使用高标号抗磨液压油,可现在露出的液压油,油味发飘,明显就是普通型号。
普通型号的液压油在低温状态下,导致黏度变高,这才撑坏了密封圈。
“如果可以搞一个临时密封圈的话,我想应该可以坚持六个月。”
陈默一席话,像是一声惊雷在车间中炸开。
“临时密封圈?年轻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说你们有没有这这种技术,就连制造密封圈所用的氟橡胶你们都没有吧。”
这话传进汉斯耳中,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1983年,各地工业起步没多久,绝大部分技术都受卡脖子影响,不能独自完成生产。
陈默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汉斯,淡淡说道:
“汉斯先生,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交‘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能提出临时密封圈的想法,自然是有办法解决。”
说罢,陈默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工友。
“谁骑自行车了?气门芯借一个!还有谁认识屠宰场的,找个猪膀胱过来!”
“小陈!别胡闹!气门芯和猪膀胱那玩意有啥用!”
听到陈默要的这些东西,王洪林懵了,这两样东西怎么想也和眼前的车床产生不了任何联系。
“就是!陈默!你知不知道这个车床值多少钱!弄坏了你陪得起么!”
“依我看,你爹是厂里的泄密犯!你小子也没安啥好心!”
站在王洪林身旁的副厂长赵建国这时也大声附和着。
听到泄密犯三个字,陈默的目光顿时锐利,冷冷地看着赵建国。
上一世,就是赵建国诬陷陈国富泄密,导致陈国富成为红星厂的罪人。
“赵副厂长,你说话注意点,现在厂子里泄密的事还没有查清楚,我爸只是有嫌疑,真凶到底是谁还不清楚。”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况且车床已经坏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修不好?”
陈默一席话,彻底堵住了赵建国的嘴,一番思考后,王洪林也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让人去找来了陈默要的东西。
陈默接过气门芯,剪下合适大小的橡胶圈当作骨架,随后将猪膀胱用热水洗干净,蒙在骨架之上,用细铁丝固定好。
看着陈默如此儿戏的操作,汉斯也是摇了摇头。
“这完全是在乱搞,你们这样搞,如果损坏了车床,我是不会负责的。”
“换高标号抗冻的液压油!”
陈默并没有搭理汉斯,当即指挥众人七手八脚行动起来,当陈默将临时密封圈卡进接口,装好管道。
“开机!”
听到陈默开口,所有人都没有动,只是将目光都聚集在了王洪林的身上。
“看我干什么?开!”
王洪林也想知道陈默这么搞到底有没有用,如果可以的话,红星厂就有救了。
随着电闸落下,电机开始转动,液压管道中逐渐充满了液压油,旁边压力机的指针轻微晃动,却始终都在安全范围内。
车床被修好,压在王洪林心上的巨石消失不见,发出爽朗的笑声。
一沓肉票塞进沉默手中,王洪林快步来到车床旁,仔细查看起来。
“真的好了!陈默你小子有点东西!一年的肉票归你了!”
另一边,汉斯看着被陈默修好的车床皱起了眉头,他也没想到,靠着自行车气门芯和猪膀胱,真的能修好车床。
“赵厂长……”
趁着没人注意,汉斯将赵建国叫到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明白,汉斯先生您放心,这只是一次意外,不会耽误我们的计划的。”
赵建国点了点头,再看向陈默时,眼中多了些阴沉。
就在众人为陈默的举动欢呼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却是挤进人群,满脸焦急地对陈默说道:
“陈默哥!不好了!你快回去看一眼吧!你爹喝药了!”
手中肉票散落一地,陈默只感觉脑中嗡的一声,连忙推开众人向家属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