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子岑迈进地宫,那层禁制只隔绝神识不隔绝其他,所以她轻易就穿过了它。
地宫里很是潮湿黑暗,处处都是青苔污泥,骆子岑先是用取光的符箓打了一团光,又分别给自己和旺财他们施了一道可以暂时涤污洗尘的清尘决后,这才继续前进。
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何轩辕炽青和旺财会搞得像两头流浪的小花猫了。
似乎是受到了光线的刺激,里头的花妖也开始嘶吼挣扎起来,粗长的铁链刮在地上簌簌作响,它一遍遍向外冲去,却每次都在靠近栏门之前被铁链扯回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你,荀常山我要杀了你!!!”
骆子岑无声地站在牢笼前,光球悠悠悬浮在她的肩头。
这是一只有三五米高的巨大花妖,下半身是如鳗鱼般粗长肥软的数条绿根,上半身则是一段粗长花茎,脑袋则是一个由枯萎花萼托起的,巨大鲜红长满紫色瘤子的花盘。骆子岑看不出它的眼睛在哪,只能看到它从花盘中央开裂成五瓣的血色巨口以及无数排森白的尖牙。
这只花妖的全身都被一种写满禁制的烫金链条捆绑,钉桩狠狠贯穿它墨绿色的叶肉然后才打进石壁里,随着花妖的挣扎根根纤维从剖开的伤口处撕裂崩开,涌出如浓浆一般粘稠的透明血蜜,看着就疼。
花妖的确已经疯了。因为它先是疯狂咆哮,对荀常山要杀要剐恨不能将其拆吃入腹,紧接着却又语气一转,变为哀声祈求,最后却又开始柔声脉脉,回忆起它和荀常山幸福的过往,它甚至唤荀常山为「荀郎」。
可自始至终,它都没有发现它身前站着的早已不再是它的荀郎。
轩辕炽青说的不错,这只花妖确实可怜。
“他们以前是恋人吗?”轩辕炽青抓着旺财的耳朵,小声道。
在他看来,一起去看星星,钓金鱼,在草坡上搂在一起坐叶子滑下来是恋人间才会做的事情。可这只花妖和荀常山以前都做过。
“不。”骆子岑摇摇头,“他们只是骗子和傻子的关系罢了。”
她说着眸光微微一顿,因为花妖自顾自的回忆里突然出现了某个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你说你受魔气肆虐疼痛难忍,唯有我的心头血才能缓解痛楚,于是我每日凝一滴心头血给你,哪怕因此修为大减,连人形都难以为继也心甘情愿。可是荀郎啊,直到我后来才知道,你要我的心头血只是因为它有催发灵药的奇效。”
骆子岑眉峰一挑,指尖一勾,灵力飞进铁笼裹了一团血球出来。
花妖的心头血并不难认,它花茎胸口的位置被单独一根钉桩破开,下面嵌了一个小小的用来集血的玉葫芦。由于无人收取,葫芦里的血已经蓄满,多余的便滴在地上,盈盈绿绿的像在叶间溅落的晨光。
“感受一下?”骆子岑让这团血凑近轩辕炽青的鼻尖。
“有很浓郁的草木精气。”轩辕炽青动动鼻子,小声道。
“还有吗?”
“还有……”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里面似乎也有法则的气息,很微弱,很特别,但也是隐藏起来的,和你给我吃的小元丹有点像。”
骆子岑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我可以吃掉这个吗。”轩辕炽青伸出手指,点在这颗荧绿色的血团上,“我能感觉到,它对我的身体有好处。”
“可以啊。”骆子岑指尖一曲,用灵力将血团上沾连着的污泥全都剥离,然后才让它降落在轩辕炽青的手心。
轩辕炽青像掰饼干一样把这团心头血掰成两半,一半塞给身下的旺财。
“它也可以吃?”骆子岑好奇。
“嗯嗯。”轩辕炽青点头,把自己的那份心头血咕噜咕噜喝下肚子,“这血灵质纯粹,对旺财也有好处哦,我能感觉到它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凡妖期一层了。”
旺财汪得一声,在原地快活的摇晃尾巴。
花妖仍在絮絮叨叨着她与荀常山的过往,它说的很细,细到荀常山与它的每一次十指紧扣它都要拿出来回味留恋。而在它事无巨细的自诉下,骆子岑很轻易地就拼凑出了它悲惨的恋爱故事。
花妖名叫鎏盈,本是一只化形期的大妖,却因为一场意外丢失了记忆,被困在了魔族蚩州的某处秘境之中。而当时还是乾轮派天骄的荀常山刚好来秘境中历练,在与秘境中的魔物交手时不慎被种了魔气,几近濒死,是鎏盈将他一点一点拖回到自己的洞穴,用珍贵心头血救下了这个人类。
和许多恋爱故事的开头一样,荀常山向鎏盈表了白,他说他对身为救命恩人的鎏盈一见钟情,说它是动人的春天,是闪闪发光的星辰,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一枝花。
荀常山生得高大帅气,对鎏盈又极致的温柔体贴,记忆丧失白纸一张的鎏盈自然迅速沦陷,荀常山要出秘境,它就以身为饵吸引魔物,最后伤痕累累地将荀常山护送出秘境。荀常山要它当他的灵宠,它便自愿送出妖婴任由荀常山与它缔结极不平等的主宠灵契。荀常山要它的心头血,它便每日强催出一滴,即便为此伤及本源现出原型也在所不惜。
直到最后,荀常山用那刻满禁制的铁链将它捆绑,将滚烫的蜡油滴在它背上,温声哄它:盈儿,你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骆子岑绷不住了,这大乃师尊玩的还挺花。
“荀郎啊,你用花言巧语骗我自愿被你束缚在此,可随后你就露出了你的真面目。我万万想不到,那么爱我的你,居然会选择把魔气强行渡进我体内,以为这样就能将你身上的魔气吸走。”鎏盈裂开大口,吐出紫色分叉的长信,“可你没想到,我纵然有化解百毒的能力,却也无法化解魔气,你自救不成,反倒把我也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那么爱你,你却用这钉桩刺我的心窝,我明明那么爱你!那么爱你!!荀郎!我恨啊!我好恨啊!!!”
鎏盈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声音尖利如啸风刮耳,所有铁链都随着它拼死的挣扎摇动狂响。眼见它有失控的征兆,骆子岑只能冷冷喊道:“荀常山已经死了。”
“死了?”鎏盈的动作一瞬间顿住了,它张开的血红花瓣微微蜷曲起来,几条蛇绿的肉尾不安地来回扫动。这时骆子岑才发现它的眼睛在哪,花瓣上那无数的紫色瘤子全都是鎏盈的眼睛,它们纷纷闪动着,漏出一根根线绿色的竖瞳。
“他死了?”过了一会,鎏盈才又自语般重复了一句,声音中透着惊讶与哀怯。它所有的瘤子都一同对向了骆子岑,好像直到此刻它才注意到眼前站立着的人类并不是它的荀郎。
“你是谁?”
“他的弟子。”
“他怎么死的?”
“我杀了他。”
鎏盈忽然咯咯笑起来,花瓣乱颤:“好样的。”
但骆子岑听出了它其实并不开心,它很悲伤。
“你应该让我杀了他。”鎏盈似乎在遗憾。
“情况危急,我不得不动手。”
“他向你许诺了什么?他又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呢?”鎏盈摇晃着巨大的花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最后只余一声叹息,“算了,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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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比我要聪明的多。”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骆子岑问道。无论是身负魔气妖体变异,还是宠物灵契的反噬,鎏盈都不应该还活着。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我的血脉能力就是比较特殊吧,他当时也正是看中了我的特殊。以为利用我就可以消除他体内的魔气。”鎏盈那无数的紫色瘤目同时一垂,“但我其实也快要死了,我能感受得到灵契的枷锁已经破碎,在侵蚀我的生命。我其实早就知道他死了,只是不甘,只是不愿意承认,所以还在苦撑着而已。”
是恨吗?还是爱?或者只是一段执念。但无论是什么,如今自己也等到了他的结局,也就没有强撑着的必要了。
至少现在自己还能清醒着死去,真不错。
“烧死我好吗?这里好冷。”
轩辕炽青闻言抿起唇,忍不住抬头看向骆子岑。后者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搓开了一张引火的【转炎符】。
火顺着青苔烧进囚笼里,点在了鎏盈的身上。被焚烧本该是极度痛苦的一件事,但鎏盈却茎叶舒展,似乎觉得十分畅快。
“谢谢你。”
它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动着花茎露出胸口的玉葫芦:“既然他不会再来,这些心头血就送给你吧。”
骆子岑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这个装满心头血的玉葫芦,但当时轩辕炽青小声给她传音,说这只花妖给这只玉葫芦下了禁制,若是贸然挪动玉葫芦这禁制就会炸开,届时整片地宫都会毁于一旦。
但此刻鎏盈已经悄然将这道禁制抹除,一如曾经做过的那样。
它其实已经无数次给玉葫芦上这种同归于尽的禁制了,但每次上过后又会匆匆解开,它恨荀常山,却又舍不得真的杀了他,就只能循环往复,无比纠结,像个疯子。
好在今后再也不用这么做了。
符火烧的很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火焰就已经蹿上鎏盈的花盘。它突然对骆子岑道:“你身上有他留下来的东西吗?”
骆子岑猜到了它想做什么,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了一个酒葫芦。在将葫芦丢进火中时她突然一愣,意识到鎏盈身上其实一直带着一丝桂花的香气,一如荀常山死时那满口桂酒的气味。只是这地穴苔湿闷臭,把这一点桂香折覆。
荀常山对鎏盈无情吗?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吧,微不足道。
火光中,鎏盈卷起那个酒葫芦,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花瓣微微颤抖。
“他可曾提过我的名字。”
“从未。”
鎏盈轻笑,不再说话,直到火焰将它全身吞噬。
骆子岑祭出乌色镜,挡着这焚草的滚滚浓烟,也防止这火势蔓延出囚笼。
轩辕炽青抱着那个玉葫芦,若有所思地道:“它最后好像又不那么悲伤了。”
“一个心死之人,哪怕只是得到一点微光都会觉得甜。”
“光又没有味道。”
“跟你这笨蛋霸总说不清楚。”
“但我觉得你是甜的。”轩辕炽青将玉葫芦贴在胸口,认真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这里,会甜甜的。”
骆子岑眸底微澜,不得不说,这玛丽苏小说里的霸总确实很会说情话。
“你不怕背叛吗?不怕我跟荀常山是一类人?”
“那我会哭的!”轩辕炽青仰起脑袋,撅起嘴,一脸倔强。
过了会,又小心翼翼地道:“你会吗?”
骆子岑被逗笑了,伸手将这颗穿燕尾服的小土豆抄起来揣进羊皮包里:“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