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统冲她一笑,解释道:“九江茶饼。听店家说,这饼香不见花,甜而不腻。是京里吃不着的东西,尝尝。”
岑镜甚觉不妥。
厉峥给她送药,是怕她耽误正事。那尚统给她送茶饼,又是为着什么?
她能留在诏狱,是万中无一的机会,她不能和任何人闹出半点流言。
岑镜还是没有接,只笑着问道:“尚爷可是买多了?”
她贱籍的身份,须得敬着这些官爷,不好直言拒绝。
他若懂她意思,便说是买多了,那她就可收下。他若说是专给她的,那就绝不能收。
尚统闻言忙道:“可不是买多了,就是专门买给你的。你拿着!”说着,尚统又将那包茶饼往她面前递了递。
专门。岑镜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听完这话,再看看尚统眼神中不加掩饰的热情,岑镜约莫已猜到他的意图。
岑镜轻轻拽了拽衣袖,衣料在指尖揉搓。这令她着实苦恼。
她身为女子,在诏狱这种满是男人堆里的地方供职,她最担心的就是和什么人闹出不该有的流言。一旦出现,她既不能继续心无旁骛的验尸,还有可能被厉峥视作不安分,赶出诏狱。
尤其她还是贱籍,贱籍路遇良民尚且需主动避让,何况是面对诏狱里的这些官爷?她即便不喜,面上都得笑脸相迎,根本无法在被骚扰和调笑时,拿出严厉的态度维护自己。
且《大明律》中明法律典,良贱不可通婚。尚统的这般示好,目的能是什么呢?
思及至此,岑镜笑着对尚统道:“我身份卑贱,怎敢收尚爷的东西?”
“让你拿着就拿着。”尚统边说,边俯身,手臂越过窗框,直接将那包茶饼放在窗边的柜子上,岑镜都来不及阻止。
岑镜心下只觉麻烦,苦恼不堪,只觉棘手。但官爷都放下了,她再拿起来退回,就显得不知好歹。
岑镜想了想,却也只能笑着行礼道:“多谢尚爷好意。”
本以为放下茶饼后尚统会走,怎料他没有走。
尚统靠在窗框上,两臂抱在胸前,笑问岑镜:“难得来一趟江西,这几日你没差事,怎不见你出去走走?”
岑镜强忍着怒意,眼睛留意着院中,生怕被人瞧见。她笑道:“太热了,不适应。”
她说话时,尚统一直含笑看着她,目光不曾从她面上移开半点。尚统道:“堂尊房里有冰。这几日我没事就去堂尊屋里蹭冰,可惜你是女子,不然我们就能一道去了。”
而就在这时,岑镜见几名锦衣卫从院外走进廊下。岑镜的心一下提上嗓子眼,目光紧追那几人。直到看着他们穿过廊下入了月洞门,都没往她这边看,屏住的气息方才一落。
她住在县衙外院下人住的地方,随时都会有人经过。如此一想,只觉心上似长出无数根毛,令她坐立难安,恨不能抓紧逃离此地。
岑镜含笑随口应付着尚统,脑子飞速地转着。好在,数息之间,她便想到了对策。
岑镜看向尚统,做出一副骤然惊觉的模样,对尚统道:“呀,尚爷,得深谢你。你若是不提起堂尊,我险些忘了,我有件要紧事要同他回禀。”
话音落,岑镜立马转脚,就朝门口走去。尚统看着窗内岑镜离去的身影,面露失落之色。
岑镜来到门外,关好门。
她神色间有些焦急,来到尚统面前,行礼道:“尚爷莫怪,我怕是得去找堂尊一趟了。”
尚统长叹一声,肩头一落,失落道:“行吧,你去吧,晚点我给你送绿豆汤来。”
岑镜未置可否,只笑笑,便紧着往厉峥房中而去。
厉峥现如今住在县衙后院里头,专门供外来官员休息的客堂里。
岑镜一路来到后院,便见一处堂屋外有两名值守的锦衣卫,心知厉峥在里头。
岑镜上前行礼道:“不知堂尊可在?”
两名锦衣卫认得她,其中一名对她道:“在。镜姑娘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岑镜道一声谢,静候在门外。
片刻后,那锦衣卫出来,侧身让开门,对岑镜道:“镜姑娘进去吧。”
岑镜再次行礼道谢,抬脚走进门内。
刚一进屋,便觉一股沁人的凉意,混着二苏旧局的香气扑面而来,身后的门被关上,令人难忍的热浪尽皆被隔绝在门外。她眼风一扫,便见这堂屋中置了好几口硕大的冰缸,那青花纹路的缸壁上已结出一层细细的水珠。
岑镜放轻脚步向内走去,左侧镂空雕花的门内,厉峥正端坐在桌案后。
他还穿着那日晚上见过的藏青色常服,印着背后放满书籍的书架,似一处安然伫立的青山。因在屋中,他没有戴冠帽,梳得整齐的发髻上,只勒着一条网巾。
他手持狼毫,正于纸上从容运笔。砚台边点着一根线香,青烟缕缕攀升,又徐徐逸散开来,将他隐在淡淡的云雾后。那线香,正是二苏旧局。
岑镜上前行礼道:“见过堂尊。”
好几日不见,再次听见岑镜的声音,厉峥却忽觉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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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他从未感受过的异样,就这般猝不及防的胸腔中荡散开来。
厉峥喉结微动,但面上的神色却未曾更改半分。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异样,仅仅只是对那夜经历的回响罢了。与他的感情、心思,没有任何关系。
思及至此,厉峥方才抬头,看了眼岑镜,复又低眉继续书写,“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岑镜很少在他传唤之外,主动来找他。每次来找,都是有要紧事。
岑镜眉眼微垂,来的路上她已经编排好说辞。
她不能直接说他心腹不好的话。若他维护尚统,岂非要反过来斥责于她?但他是聪明人,她只需将发生的事复述给他听,他便会有自己的判断。
念及此,岑镜笑道:“无事,只是听尚爷说,堂尊房里有冰,便想着来蹭些凉风。”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似秤砣坠井,在厉峥心间砸出一片涟漪。
厉峥咻然抬眼,看向岑镜。这句话是如此的日常,日常到就好似他们关系亲密,地位平等。
这话打破以往泾渭分明的界限,厉峥眼前骤然闪过那夜的亲密,竟让他产生一丝他们是寻常夫妻的错觉。心头再次一紧,指尖竟都跟着有些发麻。
可下一瞬,厉峥忽地想起,她已经忘了那夜的事。
既然忘了,她就不可能是基于那件事,才和他说这么日常随性的话。心头没来由的动荡渐渐散去,厉峥理智重新回位。
岑镜惯常谨慎恭敬,断不会这般同他说话。
那她这么说,是事出有因。
厉峥止笔,静静看着岑镜。
他复又想了一遍岑镜的话,眸光一闪,问道:“你见过尚统?”
话音落,厉峥询问的正色之下,却暗涌着一丝自嘲。
指尖微麻的余韵尚在,若无那夜的事,他合该直接判断出她此话有因。可现如今,却无端绕了一层。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岑镜唇边挂上笑意,道:“是。方才尚爷来替堂尊传话,让我准备明日的堂审。”
厉峥思绪回至眼前,闻言蹙眉。
他分明是派赵长亭去传话。尚统一向不喜干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往日就总笑话赵长亭干的差事像当家主母,今日又怎会主动去帮赵长亭传话?
厉峥溯因,立时便想起那日在香粉铺子,尚统看岑镜的眼神。他即刻明白了尚统的意图。
厉峥面露愠色,转而看向岑镜,那对如峰的眉蹙得愈发凌厉,问道:“他还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