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恢复正常运行，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维修人员迎了上来，连连解释故障缘由。
重新亮起的灯光落下。
宋今寻的脸色略显苍白，衣服上也多是褶皱。
只不过，这个人这时候仿佛没有洁癖了一样。
慕音很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波澜不惊。
一边应付维修人员，宋今寻一边盯过去。
他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点脸红或者惊慌失措——
但是，都没有。
反倒是自己的心跳还在加速中，一点平复的迹象都没有。
慕音面对梁云溪时，脸上的表情还更加丰富，亲切而温柔：“下次再约你喝下午茶。”
梁云溪：“好啊好啊，那下次见。”
心绪微妙的有些感到失衡。
差别对待。
迈入顶楼后，宋今寻优先去了专属的休息间更换衣物，并洗了冷水脸。
等出来后，他已经恢复往日优雅温和的样子，仿佛电梯里狼狈的人并不是他。
慕音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桌上的杂志浏览。
“在看什么？”目光停留片刻后，他走近。
“看你的新闻报道。”
“嗯？”
慕音没有抬头，说：“你去年年底接受采访时，说接下来的重点会放在智能家居的研究上。”
“这并不是宋氏擅长的，是准备转型吗？”
“人工智能是未来方向，宋氏在科技行业走到现在，想要继续往前，就必然要走这条路。”
看着报道上他曾经说过的话，慕音感到颇为意外：“没想到你钻研很深，我还以为你志不在此。”
毕竟，还有一层雕塑家的身份。
“我是志不在此。”宋今寻温和地说，“不过，不是还有你吗？”
这句话，骤然一听让人茫然，但细听起来有些微妙。
慕音抬眸多看了他两眼，但没有接他话茬。
再聊下去就聊深了，她可承担不起责任。
宋今寻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份牛皮袋包过的档案，递过来。
眼睛瞬间亮起，慕音接过，然后迅速打开粗略翻看。
“很重要，谢谢。”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真挚。
“不用谢。不过……”宋今寻提醒，“这份资料是我母亲的隐私。”
慕音保证：“放心，我们会保护好隐私，这是我们的责任。”
我们？
宋今寻挑了挑眉，说：“我希望，只有你能看到。至于其他人——哪怕是顾问，也不行。”
虽然到时候工作会比较麻烦。
但慕音能够理解隐私保护的心理。
她爽快同意了：“没问题，都听你的。”
宋今寻看了眼时间，正准备提议，就见慕音拿起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慕弦冷冰冰的声音。
“慕家荣让你回家吃饭。你给我迅速回家……迟一点，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的音量不轻不重，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宋今寻自然听清了。
等慕音挂了电话，他出声：“我送你回家。”
慕音没有反对。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也不好打车。有免费的司机，不要白不要。
走出去，宋今寻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他瞄了眼来电显示，见是慕弦，便直接挂断，然后启动车子。
车流不息。
因为空调吹得有些冷，慕音打开了车窗，稍微透了风。
裴澈从便利店走出，目光不经意间抬起，恰好看到一辆黑色的车从面前经过。
透过微微敞开的车窗，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侧脸。
傍晚余晖落下，温柔了轮廓。
他垂了垂眼。
哦。
原来一整个下午，都和宋今寻待在一起。
-
车子在慕家大门外停驻。
慕音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问：“要来我家吃饭吗？”
“不用了。”宋今寻幽幽回答，“反正你也不欢迎。”
“哦，那再见。”
“……”
宋今寻目视着那道无情离去的身影，直到她走进门内，勾了勾嘴角。
在这时，另一道身影突然撞入视线中。
慕弦站在玄关处，不知道在和慕音说什么。
似乎是不经意间瞥来，结果四目相接。
慕弦的神色在顷刻间凝固。
两个人保持着距离，谁也没有动作，只是遥遥相望，眼底藏着对方都看不清的复杂因素。
半晌后，宋今寻启动车子，扬长离去。
安静的晚餐时间，原本只有餐具轻微碰撞的声音。
用餐过半，林盈却突然出声。
“今天是和今寻出去了？我看到他的车了。”
明明一直在室内，也不知道怎么注意到外面的，还真是观察力惊人，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慕音淡淡“嗯”了声。
林盈趁此机会说：“你看两个年轻相处得不错，慕音和今寻的婚事，是不是该早日定下来了？”
慕家荣也比较赞同，说：“嗯，宋老爷子也有这个意思。”
林盈刚露出笑容，准备再接再厉时，就听一道声音插入。
“急什么？”
瞬间，所有目光都投了过去。
慕弦的表情平静：“他宋家，还没拿出诚意来，急着把慕音嫁过去做什么？”
“可是……”林盈有些急迫。
慕家荣却是思索后点点头：“嗯，也有道理。”
见慕家荣赞同，林盈也只好耐住性子，不再多提。
还真是一笔买卖。
慕音没有吭声，吃完后就直接离席了。
走到房间门口，她刚握住门把手，慕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叫住了她。
“你，有什么看法？”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慕音也没有客气，讥讽：“你们慕家，卖女儿还卖得挺熟练的。”
她的讥讽是一把锋利的刀。
可是，这明明是误解。
慕弦心里涌起说不清楚的委屈和懊恼，音量也不由自主提高：“你以为我是在征得更多的利益吗？”
停息一瞬，他声音放轻：“你不是不想嫁给他吗？”
慕音微微一愣。
慕弦直视着她，接着说：“只要你说不想嫁给他，我帮你退婚。”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慕音眼底的惊讶更浓，还有不解。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却暴躁了起来，“不要那么啰嗦，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答案。”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答。
慕音一直盯着自己。
终于，他被盯得不自在起来，移开视线：“怎么？说不出来吗？”
慕音若有所思垂眸，接着说：“我没有说不想嫁啊。”
“什么意思？”慕弦上前一步，但又克制地停住脚步，紧紧盯着她，“你现在改变心意了，你喜欢他？”
“喜不喜欢重要吗？”慕音很平静，“你们当初定下联姻时，也没人问我喜不喜欢啊。”
“现在不是给你选择了吗？”
“给我选择，我就一定要改变结果吗？”
烦躁。
他确定，蔓延全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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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是烦躁。
从胃部一路灼烧，连呼吸都变得不够畅快。
慕弦沉默良久，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随便你。”
慕音瞄了眼他的背影，迈步进入房间里。
她心绪微微有些烦乱，滑动手机屏幕，恰好收到新消息。
宋星遥：我们到底还是不是合作小伙伴？！
宋星遥，你还真是……
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的质问，她一时间不禁笑出声来，然后指尖移动回复。
慕音：。
宋星遥：。
宋星遥：句号，又是句号，到底什么意思？！
这个人，倒是一点也不内耗。
慕音扯了扯嘴角，解释含义：收到你的消息了，同意你的观点——的意思。
宋星遥立刻舒展眉眼，轻呵了声：这还差不多。
很好哄。
慕音心里想。
只不过接着，对方就又将话题绕回针锋相对的哥哥身上。
宋星遥：你今天和宋今寻去哪里了？
慕音：公司。
宋星遥：他带你去公司了？为什么？
慕音：这很奇怪吗？
这确实……没什么奇怪的。
就是他的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慕音开始顺毛：我今天和他出去是有重要的事。等设备升级好了，我就去见宋夫人，继续下一阶段的疗愈。
和他见面就只有工作。
和宋今寻……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将手机一丢，踏上跑步机，用汗水来遮盖所有的心绪。
-
第二天，慕音按约定来到嘉北大学，参观裴澈的实验室。
摆弄一阵子新设备后，慕音说：“我拿到宋夫人过往的心理数据了，对之后宋夫人的疗愈，会很有用。”
今天一整天都话很少的裴澈抬眼：“宋今寻给的？”
见慕音点头，他的心情微妙变化了一下。
“所以，你去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算是意外之喜。”慕音低着头一边查看设备，一边随口回答，“没想到他会主动给。”
他的心情又微妙变化了一下。
“哦。”他语气淡淡，“那他可真是个好人。”
慕音心里想，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但至少她对宋今寻的印象分，从负数到正数了。
看他顺眼了许多。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慕音今天收获颇丰，亮着眼睛开始分享自己的想法。
“我计划将我的设备，做得更完整。通过心理监测，AI会直接传达出内心在想什么。”
看着她闪亮的眸光，裴澈跟着勾起唇角：“读心术吗？”
“有点像。不过，和读心术还是不太一样——它是用来剖析自己的内心的。”
“人们总是很喜欢自我麻痹和哄骗自己。
“当内心想法，和道德观点或者自我认知不同时，人们就会习惯性欺骗自己。比如，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好人。
裴澈手中动作一顿：“嗯，这是很常见的心理自我保护策略。那你觉得……剖析完自己后，该怎么决定更好？
“我想做这个设备的目的，并不是要规训他人、告诉他人，什么才是正确的。”
“而是希望，面对真实的自己，愿意接受真实的自己。”
“如果真的错误，那就反思与改正。倘若并非是什么大事，那为什么不随心而为？压抑、妥协反而会导致更多心理状况，比如焦虑，那很不健康。”
“随心而为……”
裴澈喃喃着，忽而问：“那如果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道德不允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