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解开西装纽扣，用西装垫高位置。
“我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宋夫人一把抓住慕音的手腕。
她的力度有些重，但慕音没有推开，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慢慢呼吸，不要着急。”裴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冷静。
宋夫人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的呼吸音急促，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慕音，说：“我真的很难受，我快要死了，在死之前，我能不能再看看我……”
慕音下意识低下头，想要听清声音。
忽地，一道呵斥传来。
“你这成什么样子？！”
“居然装病装到这里来了？”
慕音回过头。
通往室内的玻璃门边，不知何时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多数都是今晚的宾客。
梁云溪站在人群边缘，脸上带着些许茫然无措——在宋夫人倒地后，她立刻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冲到宴会厅呼救。但没想到，宋家的人不仅挂断了她的电话，还制止了她的呼救声。
只是，宴会厅上宾客众多，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而且，梁云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瞒。
总之，最后就演变成了，一大半的人都围了过来。
为首发出呵斥声的，是宋老爷子。
他的双手搭在拄拐上，纵使上了年岁，威严依然不减，铁青着一张脸就能让人噤声。
而他刚才的呵斥，则很有深意。
装病？
等等，那是宋夫人？
可是宋夫人不是在国外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围观的宾客们一时连维持身份都险些忘记了，就差把‘想看热闹’四个字挂在脑门上，目光全都聚集过来。
慕音离得近，能明显感知到宋夫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她的胸口更剧烈地起伏着。
慕音轻声：“我知道，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没事的，先到医院再说……放轻松点。”
宋夫人似乎真的因此放松了不少。
宋今寻迈步上前。
只是他刚走两步，就见慕音和裴澈默契异常地望来。
那是制止的眼神。
宋今寻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但眼底仍带着些许犹疑。
一直哀哀喊痛苦的宋夫人，在瞥见宋今寻的身影后，立时哑了声。只是，宋今寻就这样停了下来，她也恍惚忘记动作。
没过几秒，宋夫人的疼痛仿佛又回来了，她捂住心口，余光紧盯着的方向，是宋今寻。
宋老爷子面色如冰，侧头眼神示意保镖上前。
“都不要靠近。”慕音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甚至还有几分冷厉。不说几个保镖一下子顿住脚步，就算其他认识慕音的人，也都晃了下神。
宋老爷子沉声：“慕音，你先让开。她不过是自己搭了个戏台子想唱戏而已。”
宋夫人的哀嚎更大声：“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
慕音非常冷静：“麻烦各位，先不要靠近。”
情况变得异常微妙。
裴澈垂眸，他的声线清冷，但语气却是安抚：“你现在太紧张了，放轻松，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宋夫人：“我不去医院，你们让医生来见我！”
裴澈从善如流：“我就是医生。”
宋夫人：“你胡说八道，我认识你，你是裴家的。”
裴澈：“宋夫人，你认错人了，我真的是医生。”
慕音：“……”
她居然不知道，裴澈还有一些戏精成分。
不过，裴澈这招只让宋夫人动摇了几秒钟。
宋夫人左手捂得胸口更紧，用痛苦的语气说：“我不相信你们，让今寻过来……我要看到他，我只相信他。”
宋今寻听见这句话，又想重新迈开步子。
无论如何，这都是宋家的事情，都需要他来收场。
只是，他一脚还没迈出，就听慕音说：“宋今寻不在，我们先去医院，然后通知他到场，好不好？”
宋夫人：“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我分明看到他了！”
裴澈：“宋夫人，你看错了。”
宋今寻：“……”
不对。
慕音和裴澈明显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让任何人靠近？
宋老爷子的耐心告罄：“今寻，这是在胡闹什么？别再让闹剧继续了。”
“爷爷，稍等一下。”
宋今寻的目光落回他们身上。
他们的位置是散步的石子路，紧挨着湖泊，在月光的映照下，湖水粼粼。
路灯的光照温馨但不明亮，看不清更细节的地方。
但他的观察力敏锐，在觉察出异常后，马上就注意到慕音的注意力一直往下移。
那里有什么？
慕音绷着后背，她的注意力都在宋夫人右手边。
这位宋夫人左手捂着胸口哀哀呼救，但右手贴着大腿，无论什么情况都没有移开分毫，很明显在遮掩什么。
宋夫人的演技和裴澈一样糟糕。
而且两个人还在旁若无人演下去。
裴澈：“宋夫人，只有到医院用专业的设备，才能查清您的病情。相信你儿子，倒不如相信我这位医生。”
“……”
见宋今寻真的没再靠近，宋夫人还是改变了主意。
“那就……去医院吧。”
慕音暗暗舒了一口气。
因为同是女性，她更自然地挽住宋夫人手臂，搀扶她起来。
蜷缩太久，宋夫人一时有些目眩，险些忘记她藏在右手边的东西。
但这一起身，她的掌心立刻触及冰凉的物件。
她突然清醒过来。
情况的反转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在看清宋夫人手里的东西后，哗然声响。
宋夫人手里藏着的是把水果刀。
所以慕音和裴澈才会陪着她演，并不让任何人靠近。
但他们还是低估患者的病情程度。
宋夫人的刀子指向了身侧的慕音。
好在慕音一直有所准备，她迅速闪避。但千算万算，她也遗漏了自己后退的位置是个斜坡，她的重心立刻向后倾——
不妙。
她该不会要摔湖里去了吧？
不是吧？她明明是要暗害主角的反派，怎么什么也没做，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那可不行。
慕音余光瞥见裴澈。他已经眼疾手快抓住宋夫人的手腕，并抢过那把水果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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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身强力壮的男主角，就算掉进湖里，也不会冻感冒的。
就你了。
这些念头只在一瞬间。
抱歉了男主角。
慕音毫不犹豫地拽住裴澈衣袖。
他错愕转过头，反应极快地反手想要拉住她。
恰在这时，宋夫人的身影撞来。
巨大的力度让两个人同时失去平衡。
噗通。
冰凉的湖水瞬间吞没了慕音。
这回是真·偷鸡不成蚀把米。
湖水瞬间灌入鼻腔，她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呼吸，但腥涩的湖水立时争前恐后涌入。她沉重地往下坠，岸上的惊呼声变得遥远。
噗通。
噗通。
月光倒映的湖水里，两道身影破水而入。
恍惚间，两个念头盘旋慕音脑海。
第一，她要去学游泳。
第二，男女主角一起来救她这个反派，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名画啊。
-
“人傻了？”
慕弦冷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只不过下一秒，他就抓着毛巾动作粗鲁地在她头顶来回擦。
慕音叹气，很惆怅地说：“唉，人果然不能做坏事，会有报应。”
她不过是想着要死男主角先死，结果报应当场就来。
难道这就是主角光环？
慕弦呵了声，嘲讽意味更浓：“这就是你行雷锋做好事的原因？”
他没想到，宴会途中他到外面接了个电话，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一回来就发生这么多事。
宋家的大瓜暂且不提。
他更没想到的是慕音的行为。
果然，慕音变得越来越反常不是错觉。如果不是他坚信科学，都要以为这壳子下是换了个人。
思及此，慕弦的眼底便带着复杂意味。
宋家的阿姨敲门进来：“慕小姐，这是先生为您准备的衣服。房间里就有浴室，您请自便。”
阿姨将干净的新衣服放在沙发上就退了出去。
慕弦将毛巾丢给她：“去洗个澡换衣服，我可不想再看着一只落汤鸡。”
慕音喊住准备离开的慕弦：“宋夫人呢？”
“你这是想八卦，还是善心大发想要知道后续？”虽然慕弦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嫌，但还是回答了，“我只知道，家庭医生来看过。这种丑闻，宋家当然会瞒得结结实实的，你最好也别去打听。现在谁家里没有些丑闻，知道的看个热闹就算了。”
说完后，慕弦就离开了房间。
慕音身上还湿哒哒的不舒服，所以也暂且将宋夫人的事搁在一边，先去洗了澡换上新衣服。
等身上干爽了，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推开房门走出。
同一时间，隔壁响起一声‘咔哒’，门开了。
慕音下意识侧眸，和对方四目相接。
裴澈也换过衣服，身上穿着件简约的白衬衫，迎面飘来好闻的气息。
裴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总觉得，慕音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怨念。
宿敌。
慕音在心里下定论。
她面露微笑：“刚才谢谢你救我。”
裴澈：“……”
她的这句道谢，似乎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