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然差点就想当场把拖鞋脱掉。
但施渐宁也只看了这么一眼。
他很快就收回目光，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相似的拖鞋换上，走到温乐然身旁，极其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不容抗拒地把人按回沙发。
“我先去换个衣服。”男人说着，又俯身凑近，状似亲昵地哄他，“陪爷爷再坐会儿，给你带了小礼物。”
说完，他才转身往房间走去。
清淡的木质清香一掠而过，声音却在耳边萦绕不去，让温乐然有片刻失神。
可目光不经意掠过施渐宁的深灰色的衬衫领子，他猛地想起了洗手间的那一件，瞬间清醒。
不想要小礼物。
想跑路qaq
施和看了眼时间，漫不经心地问：“阿宁平时也是这个时间回来？”
温乐然连忙换上营业姿态：“宁哥工作忙，有时回来得也晚。”
“没什么好忙的，下面的人也不能白养着。”施和说，“感情都是要花时间培养的。”
小心思噗地冒头。
温乐然垂眼笑笑，没吭声，一点若有似无的委屈却显露无疑。
施和：“回头爷爷帮你说他。”
好好好，把大boss说烦了直接跟我离婚最好。
但他也不敢做得太明显，点到即止，又打补丁似的解释：“事业要紧。我平时也要忙工作。”
施和笑了声，没再说话。
施渐宁这时换了身休闲服出来，理所当然走到温乐然身旁，挨着他靠坐在扶手上。
刚说完人家坏话，这强大的气息让温乐然头皮一紧，莫名生出了一丝心虚。
没想到施渐宁像是还不满足，突然伸手，圈住了他的肩膀。
温乐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便躲了躲。
空气分明一凝。
下一秒，温乐然就看到施渐宁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电光火石间，温乐然自觉拿出了平生最快的反应和最好的演技，顺势又往旁边挪了挪，最后露出个期待又小心的笑容：“宁哥，坐这。”
施渐宁看着他让出的半个沙发，眸光微晃，眼底浮起一抹以假乱真的宠溺：“你啊。”
说着，他稳稳地坐了下去，抱娃娃似的把温乐然圈进了怀里。
一时间，两人更亲近了。
呜。
温乐然默默给自己点了根蜡烛，抬眼却见老爷子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让他心脏又是一缩。
施渐宁：“时间也不早了，爷爷要不就留下一起吃个饭？”
“不了，你们小两口自己吃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像是要走，却又很快停住，看向温乐然。
温乐然：……？
“有空，到家里来吃饭。”
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温乐然连忙点头。
施渐宁这才跟着起身：“我送您。”
好不容易把老爷子送走，回到屋内，温乐然才偷看了施渐宁一眼。
“我也……”该走了。
“你过来。”
可惜施渐宁连话都没让他说完。
温乐然磨磨蹭蹭走过去。
施渐宁没马上开口，只若有所思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温乐然下意识低头，最后猛地反应过来，飞快地脱掉拖鞋，往后退了一步。
施渐宁眉尖一跳。
温乐然脚趾不安地抠了抠地板，决定再拯救一下自己。
“我刚进来看到门口只放了一双拖鞋……这不合理。”
“穿着吧。”
温乐然偷瞄了一眼，确定他不是在说反话，才重新踩到拖鞋上。
施渐宁就靠在玄关处看着他：“下次认好了，别穿错。”
“哦。”
不对，能不能不要下次！
施渐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下巴朝鞋柜指了指，似笑非笑地道：“要是嫌弃，你自己再挑一双新的，也行。”
温乐然瞬间老实：“不不不，不用了，不嫌弃。”
施渐宁意味不明地笑一声，往屋里走回去。
“过来。”
温乐然警惕地问：“干什么？”
“带你转一转，省得再有下次，你连茶叶都找不到在哪。”施渐宁声音里多了分戏谑，“不是让我管管你吗？”
哦，原来你看到消息了啊。
不对，现在别管我了好吗！
但这随意的调侃还是让温乐然放松了些，他吸了口气，跟了过去。
大概是真把温乐然的消息放心上，施渐宁先进了厨房。
“这边放招待客人的茶具，茶叶在上面，小冰箱里的水果饮品都可以用，家政阿姨会定期补……”
说到这，施渐宁突然一顿。
温乐然顺着他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前不久塞进去的那盒车厘子。
跟其他水果相比，据说凌晨才从国外空运到港的车厘子显得有些廉价。
“空手来不好，路上买了点水果。”
乖巧.jpg
施渐宁轻嗤了声，合上冰箱，又往外走去。
温乐然：……
干嘛！看不起车厘子就还我啊！可贵了！
施渐宁听不到温乐然的心声，出了厨房，又指了指另外几个房间的方向：“这边几个房间里好像堆了点杂物，我平时不用。”
温乐然下意识顺着他所指看向最近的一扇门。
上锁的闲置杂物间，听起来就很适合藏点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这时施渐宁已经往客厅的另一边走去，扭头才发现身后的人没了。
“温乐然。”
温乐然连忙跟上，“来了！”
施渐宁顺着他往回看了看，才继续往前：“那是个小客房，平时也不怎么用。这是休息室，我放了点常用的东西和衣服。万一需要衣服，或者要用什么配件小家电，你也可以到这来找。”
温乐然看他大方推门，便好奇地往里看了眼。
只见施渐宁刚换下的西装就随意地搭在懒人沙发上，旁边落地衣架上挂着件居家服，靠窗的榻榻米上堆了几本书和平板，另一边组合柜上也零散地放了不少东西。
生活气息比客厅要浓厚得多。
“这边是洗手间。”
施渐宁的声音再次想起，温乐然一惊，回头就见施渐宁已经把洗手间的门推开了。
温乐然内心弹幕瞬间刷屏。
就这样随意地推开没关系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在里面丢了什么！？
怎么办，他是不是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施渐宁会杀他灭口吗？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参观洗手间啊！
救命。
“温乐然。”
见他没动，施渐宁又开始全名召唤。
“在！”温乐然莫名有种被训导主任点名的错觉，条件反射地应了声，跟上两步，又不敢靠近。
施渐宁靠在门边看着他，眉尖微微挑起。
温乐然毛都炸了，更不敢往前。
施渐宁却突然朝他伸手。
温乐然想都没想就连退两步。
施渐宁的手停住，目光一点点冷了下去。
温乐然：……
“对不起！”
反正先道歉总没错。
屋里静得让人窒息，半晌，他终于听到施渐宁再次开口。
“我们是合法伴侣，某些场合下举动亲密不可能避免，关跃当初应该有跟你说清楚。”男人的声音透着凉意，“你最好尽快适应我的靠近。”
温乐然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攥住了发冷的指尖。
加上之前差点在施和面前露馅的举动，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确实是他理亏。
温乐然低头：“抱歉，施先生。”
施渐宁盯了他片刻，没再说什么。
“过来。”
温乐然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停在离施渐宁两步远的地方。
施渐宁神色莫测地靠在门边，哼了声：“嗯？”
温乐然迅速又往前挪了一步。
这次，大boss总算勉强满意了，转身往客厅走回去。
温乐然默默跟上，经过洗手间门口时，终究没按捺住，往里了一眼。
然后他就愣住了。
之间原本放在角落里的衣服篓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挪了位置，因为离门口更近，温乐然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已经空了。
温乐然更慌了。
所以，那衣服上……真的是血？
施渐宁把衣服藏起来了吗？什么时候？为什么要藏起来？
是因为宁知道他发现了那衣服吗？
施渐宁并不知道温乐然满脑子只剩下毁尸灭迹杀人灭口，他走了几步察觉到不对，扭头就看到了温乐然僵立在洗手间门前的景象。
青年不知看到了什么，双眼瞪得有点圆，这让他本就温润俊秀的长相看起来更加乖巧，甚至还有点说不出的天真。
大概是被唬得狠了，他的身体绷得有点紧，不自觉间流露出一点随时要跑的警惕，让人很容易想到炸毛的奶猫。
丝毫看不出会有那种布局要价的心机。
想到这，施渐宁眸光又沉了沉：“温乐然。”
“到！”
不出所料，炸毛的猫被狠狠吓了一跳，看过来时，慌乱的双眼里带着抹摇曳的潋滟。
果然很有趣。
施渐宁下意识板起脸，又冷冷地问了句：“站那发什么呆？”
这一声让温乐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飞快跟上两步，迟疑了下，又自觉地往施渐宁身边蹭近一点。
施渐宁扫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才继续介绍：“二楼是主卧、书房和次卧，三楼还有闲置的客房和活动室，你也用不上，就不上去了。”
温乐然点头如捣蒜：“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跑。”
最好来都不要再来。
施渐宁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走吧。”
温乐然一惊，“去哪？”
“不饿？”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
温乐然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但是……
“我们，出去吃？”
施渐宁偏头：“不然，你煮？”
温乐然迅速认怂：“不，出去吃就好。”
虽然他想问的是能不能不去qaq
但显然不能。
施渐宁没再换衣服，从小休息室里拿了随身物品便往外走。温乐然默默跟在后头，宛如没有灵魂的小尾巴。
结果走到门口，施渐宁又突然停住。
“过来。”
温乐然悬着颗心走过去。
只见施渐宁在门锁上按了几下，又道：“手指。”
温乐然：？
“给你录个指纹。”施渐宁偏头，“你平时回家都用密码开指纹锁？”
温乐然后知后觉地伸出食指。
抱歉啊，我家比较传统，门锁只能用钥匙开。
也因此，指纹锁是真触碰到了温乐然的知识盲区。他伸了手指，也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只能烫手似的在门把上摸索起来。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指尖。
猝然欺近的陌生气息让温乐然心脏猛地一跳，让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施渐宁偏过头，不冷不热地看着他，目光幽幽。
温乐然心跳得更快了。
之前的警告犹在耳边，他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把手指又伸了回去。
呜qaq
施渐宁似是笑了下，可温乐然再看时，却又只看到男人依旧冷峻的侧脸。
指尖很快被再次握住，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烫得惊人，清晰地透过皮肤一直灼烧至心尖，让人连气都不敢喘。
施渐宁就站在他身后，近得像是下一刻就会抱住他。
温乐然只觉得意识都像是被紧张吞噬了，世界只剩下怦怦作响的心跳，手指被牵引着，在微凉的触屏上反复摸蹭。
“躲什么，之前喊救命，不是喊得挺殷勤吗？”仿佛听到了那如鼓的心跳，施渐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温乐然莫名觉得，里面似乎藏着无害的戏谑，却又像是某种警告。
他喉结微滑，确定指纹已经录入成功，才小心地抽回手。
“之前太紧张，没想那么多。”
施渐宁顺手把门关上，转眼看向他。身高优势让男人轻易就能俯视他。
“现在不紧张了？”
温乐然：……
这是什么死亡问答。
他拼命控制住自己想躲的冲动，转移话题：“施先生，不是要去吃饭吗？”
施渐宁静了片刻，才点点头：“走吧。”
温乐然微微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他就感觉施渐宁的气息又突然靠近，男人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乐然心脏猛缩，因为片刻的放松，反噬的紧张和惶恐来得突兀又凶猛。
他本能地反手一推，又下意识地往施渐宁膝盖上补了一脚。
一声闷哼响起，温乐然才在恍惚中反应过来。
要完。
他刚才那一下显然完全没有留情，这时施渐宁已经被推开了两步，半弯了腰，正微蹙着眉头捂着膝盖，脸色难看得吓人。
“……对不起！”
施渐宁没吭声，只一脸莫测地盯着他。
恐惧一点点攀到巅峰，又一点点消失，被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愤怒反而疯狂蔓延，温乐然脱口分辩：“现在没有外人。”
“所以？”施渐宁声音幽幽。
所以请您离我远一点好吗！
内心近乎咆哮，温乐然到底还是没敢吼出来。他惶然地看着施渐宁，偷偷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我还没做好准备。”
施渐宁静了很久，直到温乐然觉得自己肯定要完蛋了，才听到一声带着无奈的轻笑。
“下不为例。走吧。”
温乐然愣住。
事情却似乎已经无声地揭过去了，施渐宁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饭也不想吃了？”
温乐然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下意识就问：“可以吗？”
施渐宁眸光一晃。
温乐然：……
我刚说了什么来着qaq
可最终，施渐宁笑叹一声：“行吧，送你回去。”
·
直到回到家，温乐然都还有些懵，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被放过了。
只是这小半天的经历让人身心俱疲，他也没心思回想，把装好猫粮的碗放到往常的位置，就蹲在那不想动了。
今天骗吃骗喝的小猫格外多，五六只挤在一起，毛茸茸的看得人心软。
温乐然看了会，发现其中一只小橘猫格外凶，边狼吞虎咽，还边伸爪子扒拉旁边的小三花。
“不能这样。”温乐然伸手阻止。
结果被狠狠地拍了一爪。
小猫懂事，倒也没露爪尖，只是拍得格外用力，还抬头瞪着圆咕噜的眼睛盯了他好久，最后又长又细地咪了一声。
凶得不行。
温乐然忍不住笑了。
莫名地，他突然想到了施渐宁被他踢了一脚推开后，盯着他看的模样。
还有后来敛眉轻笑的样子。
好像，那个人也没那么可怕。
可再想到洗手间里那件消失的衣服，温乐然又迅速掐断了这个念头。
不，还是很可怕。
“究竟怎样才能离婚啊……”
埋头苦吃的小猫显然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温乐然就蹲在那一直看着，直到小猫都吃饱跑开了，他才把东西收好，站起来边往屋里走，手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
接着他就僵住了，半晌又慌乱地原地转了转，又把口袋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却始终没看到想要的东西。
那支从医院拿回来的录音笔不见了。
压在口袋深处，用红绳串着的那枚铜钱也不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