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八年前, 我为了找寻那个女孩,转学来到了W市一中,也许这种想法很傻, 为一个连长相都没看清楚的人跨越千里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读书。
父母从小对我的陪伴就很少,以至于我一向都特别有自己的主见,说难听点骨子里就有种倔强的叛逆,所以这次我执意要来,为工作忙碌的他们也只能由着我去。
妈妈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吃饭, 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挑食, 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 她根本不担心我在外会受人欺负。
他们托人安排了白家关照我, 并在他家对面买了套房子,把我喜欢的书全都搬了过来,其实我很少去对面打扰他们,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在我看来, 外向只是社交需求。
白家的女儿刚巧和我在一个班级, 脸盲的我出奇地一次就认出了她。
她总是低着头, 不敢与人对视, 厚重的刘海遮挡住她的眼睛,仿佛这刘海就是她刻意留着为了避免与他人目光接触的。
我执着地寻找着那个长发女孩, 一中是距离我当时晕倒最近的中学,我料想那个女孩可能是一中初中部的学生,因为蓝色的校服和一中的很像。
但光凭头发和地点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我谈了好几个女朋友, 没有一个人是她, 然而, 在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爱人的能力,总是对她们的靠近和追问感到厌烦,这也许和我从未看到过父母之间的爱有关。
可白家的这个小胖子,我却总是忍不住去关注,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很神奇,第一次见她,我就感觉她是个善良的人,也或许是因为我见过欺负我的极恶之人有多坏吧。
同桌假意对我示好,骗取我的信任,把我引到他们设置好的陷阱,把瘦小的我按在水沟里,骂我娘娘腔,扒我的裤子要验证我究竟是不是个女人,他们猖狂地大笑着,丑陋嘴脸面目可憎,哪怕之后我遇到类似的恶徒,我也能第一眼分辨出来。
而她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却是慈眉善目,眼神和那些人截然不同,她总是会投喂流浪猫,而她似乎对小动物也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所到之处总能吸引猫狗前来。
她从不计较得失,每天如一日地给我准备早餐,我不喜欢没理由地受人恩惠,却无法拒绝她做的美味早餐,只能用酸奶和她做交换。
看到她被人欺负时,我忍不住想起曾经的自己,弱小无助忍气吞声,不同的是她却始终对生活中的小美好抱有希翼,仿佛有无限不屈的生命力,而我哪怕实力悬殊也会奋起反抗。
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在学习和减肥上下功夫,我偶尔会在教学楼远远地看着她一个人在操场,一圈又一圈缓慢地跑着,虽然收效甚微,可她却始终没有放弃。
不知道是什么开始对她上心的,我不懂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从来没主动追求过女孩子,基本都是女孩子找上我,而鞜樰證裡只要是不讨厌的可能符合那个女孩的特点,我就会同意试着和她们交往,但对方总是作闹吃醋,占有欲太强,以至于频频打乱我的学习计划,最后只能无奈分手。
是的,我连女朋友长相都记不清,所以她们有这样那样的情绪也很正常。
我明明是极其聪明的人,记性好学习能力力强,可上天好像把我另一扇窗关闭了,对于感情,我显得特别的木讷。
大概是我天生没有爱人的能力吧,所以对她,我也只能保持距离。
由于和她总是一起进出学校,班上不少女生莫名对她产生偏见,她却从不反抗也不抱怨。
连被高续欺负她也默不吭声,她就这么喜欢吃哑巴亏?
我只能善意劝告她,一定要学会反击才不至于一直被欺负。
她的确做到了,她是个善良又聪明的女孩,一教就会。
这样的女孩值得被守护,所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找到了高续,在他回寝室的路上,我把他拖到无人的地方。
“你对白圆圆做了什么?”她不愿意告诉我的事,只能由我来问。
高续一开始还不服气,问我:“怎么?难不成你喜欢白圆圆?”
他笑得轻蔑,“她一个相貌平平的胖子究竟有什么魅力?喂,蒋翊,像你这样男生,想要怎样的女孩子没有,犯不着为她这么普通的女生出头吧?”
他企图把我拉拢进和他同样无耻的男生群体中。
不好好回答问题的就该给点教训。
他挨了一拳,踉跄两步,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我,“你疯了么?在学校里打人,就不怕被处分?”
“你欺负她的时候可没担心过被处分。”我冷笑,“你大可以选择去告诉老师,我不介意多给你两下。”
高续看我的动作,后退好几步,连忙求饶,“好好好,我不会告诉老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老实交代了事情经过,我心里更加怒不可遏,扯住他的衣领警告他,“这一拳当是你还白圆圆的,以后离她远一点,否则就不只是挨一拳这么简单。”
之后,我在班级里公然警告高续,让班上所所有男生都知道,白圆圆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人。
我不再寻找那个女孩,也不再接受任何一个女生的表白,让所有女生对我没了念想,也许就能换来她的平静。
谢师大会上,我看到风吹起她的刘海,露出好看的额头,我有些看愣了,那一幕莫名的熟悉。
对她,我说不清是什么感情,超过同学之间的关心,但又不敢太过于靠近,可临近毕业,我将离开这里,心中又有诸多不舍。
各奔前程后,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从小我的记性就特别好,但脑子却像一台机器一样时刻运作着,尤其一些不好的事会在我脑海里不断循环,甚至分支出各种可能性,看见一件事物总能想象出多种结果,而对于她也一样,脑子里总有千万种头绪困扰着我。
终于,我鼓起勇气打算在考完试后找她聊聊,有太多问题困扰着我。
可奶奶病重的噩耗突然传来,让我不得已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跟她说。
病房里一批又一批的人进进出出,只为见奶奶最后一面,而我一直守着从小最疼爱我的老太太,再也没心思去处理其他事。
有一天,原本一直沉睡着的奶奶突然睁开眼,唤着我的名字,跟我说了很多话。
“阿翊,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硬把你爸和她前任拆散,把他和你妈妈硬生生凑在一块儿,以至于他们一辈子不幸福,连你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也得不到幸福。”
“我和你爷爷也是被硬凑在一起的,所以我也从来没感受过什么是爱,奶奶真的很希望能看到你幸福。”
“奶奶,你等我一下。”
我把三班的集体合照取出来,指着上面的女孩对奶奶说:“奶奶,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你看。”
奶奶眯着眼看着,嘴角挤出一抹满意的笑,“好好,这姑娘看着就慈眉善目的,是个好女孩。”
“阿翊啊,奶奶最遗憾的事,是没能挨到看到你娶妻生子,可能这几天就要随你爷爷去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她的和爷爷的事,她告诉我,爷爷不爱她,可她却深爱着爷爷,若不是舍不得我,在爷爷走的那天就会随他而去。
凌晨一点,我还是睡不着,于是登上了许久未登的空间,正好看到她发的一条动态。
她似乎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消失这么多天突然询问关心她好像有点唐突,何况现在已经这么晚,所以我并没有打扰她,只是在底下留了言。
第二天上线时收到了她的消息,又是对我的感谢,可我心里却很欣喜,她没有因为我的不告而辞而生气。
我却一时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于是我询问了她的微信,看着她的头像在我为数不多的好友列表里出现,我才感觉安心许多。
这几天奶奶状态好了许多,高考志愿填报即将截止,我便打算先把报名的事落实了,正琢磨着如何询问白圆圆报名的事,书忆山突然给我发来消息。
自从以前被同桌背刺后,我和大部分人都保持着疏离的关系,哪怕一直和书忆山在同个班级也时常一起打球,我和他也没有保持特别紧密的联系,除了学习上的事,我基本很少私下联系他。
他问我打算报考什么学校和专业,父亲一直希望我报考金融专业,毕业后能接替他的公司,我却对此毫无兴趣。
从书忆山那得知白圆圆填报的是S大临床医学,我便不假思索在第一志愿里选了S大纳米材料,却刚好被母亲看到,她强制勒令我这么高的分数必须填报更好的学校,我不听从,她便联合父亲还有大伯大伯母一起游说我。
他们一定觉得我的选择匪夷所思,可我也不想告诉他们真实原因,所以第一志愿我填了Q大纳米专业,但大概率是录取不上的。
过了一个多月,奶奶还是永远地离开了。
她走的那天,我竟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看着她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子将她完全包裹,我却感觉她还未离开一般。
父母和伯父伯母以及蒋舒早已泣不成声,灵堂上,连亲朋好友都哭作一团,我却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把我当成异类,我也对自己的冷漠无情感到无比自责。
可能我就是天生情感迟钝的冷血动物吧。
那晚我被安排守夜,和奶奶说了好些话,可始终还是没有落一滴泪。
她突然发来视频通话,告诉我花花正在生产,但是血流不止。
第一次见她哭,却是因为小猫崽窒息而自责,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揪着。
还好兽医很快就到了,一番抢救后,小猫崽奇迹地活了下来。
生命如此神奇,生与死不过须臾之间,生命有时脆弱得不堪一击,有时却顽强得近乎可以突破极限。
她告诉我,可能就是太爱奶奶了以至于我迟迟不愿意接受她离开的事实。
我不能为此给自己开脱,她又说可能奶奶的灵魂还守护着我,所以我感受不到她离开的痛苦。
我被她的话暂时说服了,愧疚心这才得到了一丝安抚。
视频挂断后,我来到奶奶的灵堂,眼角却突然湿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滴。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奶奶真的离开了,我再也没有疼我爱我的奶奶了。
在S大再次遇见她,在我的意料之中,她换了发型,露出好看的额头,还变白了不少。
她对我出现在这里很是意外,可一切却在我的掌握之中。
大学很忙,由于明年要举办高校篮球联赛,我加入校队后经常需要集训,来看我打球的女生不少,有主动追求我的,我却不像高中时,合眼缘的就尝试在一起。
脑海总是会浮现她的身影,可我还是有许多顾虑,在感情上面总是需要有人推我一把。
而当我确信她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我的视线,我就变得淡定起来,甚至有些刻意回避去处理这个问题,宁可把精力都投注在学习和篮球上。
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如此矛盾的自己。
一方面担心处理不好亲密关系,一方面怕这次又和以往感情一样无疾而终,怕靠得太近会不耐烦想远离,怕伤害她,所以宁可不主动,不去打听她的消息。
可这个行事低调的女孩还是因为我的原因陷入非议。
吴逸和高续这个恶臭男相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能想到维护她的方法就是找人黑掉他的电脑,并且把舆论引到自己身上。
保护她几乎是出于我的本能,可事情竟莫名其妙地闹到了警局。
她一向不争不抢,哪怕这个人伤害她,她都能因为怜悯而大方原谅,不追究那个女生的责任,可这份宽宏大度却让我怒其不争,只是没想到她的大度竟真的换来那女生的主动道歉。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因为在我的字典里从不会给伤害过我的人任何机会。
她越是不争不抢不记恨,越是让我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所以我警告戚悦,如果再去招惹她,就把她购买体育器材时做的假账公开到校园墙,戚悦明显被威慑住了。
这次,我不再做懦夫,可我和她表白,却遭到了她的拒绝。
完全能理解,毕竟她曾经在刘靳北面前亲口承认过不喜欢我,也许真的不喜欢我吧,又或许我总是让她身陷囹圄,她也怕跟我有诸多牵扯。
可我不甘心,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会对我没有一点感觉。
程霖告诉我,追女孩要诚心,所以我精心挑选了礼物和花束,给她正式的告白。
听到她说出,她喜欢我,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我对她推心置腹,终于让她松口答应和我在一起。
一切来得很突然,让我感觉不真实。
可继而让我意外的是,她和别的女孩真的很不一样,她总是给我很多个人空间,对我没有任何的要求,这反而让我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可在一起时,她总能轻易地捕捉到我的小情绪,每当这时,她温柔的语气和耐心总能给我无限的力量。
我从没遇到过像她一样和我如此契合的女孩,越相处越觉得自己如获至宝。
从小到大我都非常独立,可对她我却越发的依赖,她给了我在原生家庭中得不到的温暖和关怀,把我缺失的爱尽数填满,所以她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父母的不同意在我看来,丝毫没起到任何威慑力,哪怕他们以断绝关系或停止我的经济来源,我也无动于衷。
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挠我们在一起。
父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刻意回避她,不想让她听到有关于父母对她任何不好的评价。
他说我的婚姻由不得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既然从小享受优渥的资源,就必须懂得有所牺牲。
我说我是人,不是工具,他要壮大他的事业,不该拿我的婚姻当牺牲品。
“你和妈的婚姻还不够说明一切?你们自己婚姻不幸福还要把我的也葬送了?”
电话那头沉静了良久,最后这个糟老头还是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勒令我,“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是这种家庭出生的女孩,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我冷笑,“那是你的事。”
“你别任性,以后毕业了还要回来继承家业。”
“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你去哪儿过继个养子替你继承吧。”
这话气得他把我大骂一通,这次久违的“聊天”也不欢而散。
大伯知道这件事后劝解我,“你可以不依赖父母的资源,但她需要得到两家人的祝福,否则她一辈子都会带着心结,父母的祝福才能让你们一辈子幸福。”
大伯的话让我幡然醒悟,她一向是循规蹈矩遵守孝道的传统女孩子,我不能再因为和父母对抗而让她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所以我决定带她和大伯见一面,顺道听听如何攻破父亲这一关。
大伯告诉我,“男子汉就得有担当,爸妈不同意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用断绝关系来威胁,尤其你爸这臭脾气,你把他激怒了很可能说出这种话,可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不像你妈妈容易被道德绑架,你说两句她亏欠你的话就能让她心生愧疚,像你爸这样的,还得顺着他的毛撸。”
“该怎么顺?”我和我爸一向关系不好,多说两句就容易针锋相对。
“他这么好面子的人,你得先给他戴高帽,夸他明事理,再告诉他,你之所以这么看重你女朋友的原因。”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一向是个刺头儿,忤逆我爸的话没少说,突然要我顺着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为了她,我愿意试一试。
在大伯家还有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收获,原来她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那个女孩。
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找不着了,没想到真应了那句话,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寒假回家,我用大伯教我的和父亲对峙。
“你非要跟她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我的父亲还自以为他在我生命里至关重要,真是笑话,他在我的成长阶段几乎是缺席状态,他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父母的言语总是能轻易激惹或影响到我,每每我被他这些气话激怒得想发作时,心里一想到她,就能快速冷静下来,调节好自己的心绪。
我放柔语气说:“爸,在我心里你是个明事理的人。”
如大伯所料,我说完这句话,父亲的神色缓和了些,我继续说道:“虽然白家重男轻女,可圆圆是个非常有边界的人,她独立懂得和家里做割舍,倘若你多给点时间和她相处,你就会知道她的为人,你见过这么多人,看人肯定准。”
这高帽戴上后,他紧皱的眉头都松弛了下来,但还是端着架子不肯服软,“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子能有多好,她到底有什么地方这么值得你喜欢的?”
我笑着说:“她救过我的命。”
父母闻言都是一愣,听我道出其中的经过,仿佛又勾起儿时他们忽视我的愧疚之心。
这次他们没有再反驳我,而是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最后才答应见她一面。
可过了两日,两人却突然变卦,说要见白家一家人。
见他们并非带着敌意,反倒像是要尽快促成好事,我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两家人见面一切都很顺利,出乎意料的是,父母竟然想尽快让我们订婚,不知道他们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但最终我们并没有立刻定下婚约,我尊重她和她家人的想法。
反正她早晚是我的,跑不了。
后面才知道,父母听说我的命是她救的之后,隔天就托人找了个当地很出名的算命先生替我算了一卦。
算命先生说这是天赐的良缘,我和她结婚后会幸福一生,而且这女孩有旺夫体质,可以令蒋家繁荣昌盛。
我虽然一向不信算命先生的话,但也不得不相信命运的神奇,所以对此,我也深信不疑。
毕竟谁也料想不到,兜兜转转找了好几年的人,最终竟就站在我眼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