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克拉克把路易斯放下来，他对她说：“能稍微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吗？”
路易斯点头，她留给克拉克一个额头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已经不再是年轻的，好像永远也不会回头的少女，在路易斯的好奇心和克拉克的战斗中，她不再会选择自己了。克拉克望着他妻子远去，终于重新对劳拉和塔尔说：“停手。”
他说：“现在，如果你们把他们的身体重新还给地球人，一切还可以挽回。我会陪着你们直到取得每一个人的谅解，然后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很长很长时间……我有两个儿子，都很可爱，你们一定会想要见见他们的。”
“我不能否认，我想和我的亲人一起生活。”克拉克说，他知道自己的提议绝不会得到认同，但他每次都会说——因为，万一呢？没有人值得这种结局。“妈妈，哥哥，地球人和我们并无不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错了。”摩根·埃奇，或者说塔尔·罗回答，他说话时像个军人，“卡尔，我们选择地球，就是为了在此复活氪星。我们的文明比这颗星球上的文明更具有存续的价值。你只是……你只是在这里生活太久了，误把他们也当做生命。”
“但其实不是，弟弟。人类在小白鼠上实验药物，何时在乎小白鼠的死活？人类开垦林地，灭绝动物，几时在乎它们是否诞生了社会或者其他概念？于我们而言，也是同理。我们只是……选择了他们，他们也只是被我们选择，仅此而已。”
克拉克固执地摇头，他说：“这不对。”
“好吧。”劳拉的面庞变得柔和，她望向克拉克的目光是如此慈爱……以至于克拉克几乎忘却她话语中的刻骨冰冷，“塔尔，你的弟弟是个叛徒。”
“杀了他。”她说，“等地球变成氪星之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卡尔，我们来日方长呢。”
166.
几乎在劳拉下令的瞬间，克拉克和塔尔冲出室内，翻卷着飞上高空，成为两团模糊不清的虚影。卡尔犹犹豫豫的飞进去，监视着劳拉，防止她又突发奇想，准备挟路易斯以令克拉克。但是，劳拉在见到更年轻的卡尔时，神态毫无改变。
她先开口，打破了室内死寂的沉默：“你是谁？卡尔的儿子？”
此时，卢瑟、布鲁斯、莱克斯和路易斯全部挤在通讯里听另一端的对话。卢瑟比比划划，想要让卡尔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在短暂的几个瞬息间，劳拉在卢瑟的眼中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女人了。虽然，他抿心自问，如果地球要毁灭，他不见得做不出来劳拉做的事。但布鲁斯锁死了他的键盘，让卢瑟只能听而不能聊。他只好恼火地看着卡尔犹疑地说：“我不是。我是另一个世界的卡尔-艾尔。”
随后，他好像犹嫌不足，补充一句：“……你是？”
劳拉露出第一个情真意切的笑，好像现在飞在云层上搏命的不是她的两个儿子，而是什么完全的陌生人似得：“我是劳拉·洛尔-范，我是这个卡尔-艾尔的妈妈。”
卢瑟受不了了，他退出频道，找了个角落看克拉克的战斗直播。不得不说，氪星人打架确实非常具有观赏性，那些人被击中后会眩晕、呕吐、流泪的地方，对他们而言，大概都随着太阳一并消融了。黄太阳下的氪星人，仿佛生来便为了战争而生，除非砍掉头颅、挖出心脏、打断四肢，否则无论如何都能爬起来继续战斗，顽强、美丽、永不妥协。
克拉克和塔拉还在云中战斗，唯一影响卢瑟观感的战损也不存在了。他津津有味、甚至堪称兴致勃勃的观赏起这场氪星人的角斗：卢瑟当然不害怕，他们还有很多没出来打架的人呢！劳拉要求塔尔杀掉克拉克，也未尝不是出于某种更具有政治考量的目的……不过，这些事情为什么要让卢瑟来想呢？他毕竟只是个逃难来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只是单纯的欣赏罢了。卢瑟可不是克拉克的保姆，不是吗？
167.
在云层里，克拉克嘶吼着。他一直一直有太多话想说，只是他太老了，于是总想让大家都体体面面的来，体体面面的走。又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何必撕破脸皮呢？克拉克没那么讨厌退让，他也不介意退让，可是现在有什么必要继续退让吗？
难道克拉克没有一退再退吗？如果劳拉和塔尔，真的那么想复活氪星，他们怎么可能把克拉克瞒在鼓里将近四十年？哪怕现在，克拉克也能给他们找出不下五种体体面面的方法，只要他们开口，只要他们需要，克拉克已经是超人了！
超人喜欢地球，超人喜欢人类，超人想要帮助别人。克拉克一次一次一次一次的把自己塑造成个不求回报的老好人形象，只不过就是为了能让地球接纳自己，别总战战兢兢，随时随地准备下跪。克拉克不需要这个！终于，他和这颗星球上的人们算得上互相信任，如果又有外星人来着里避难，超人可以为外星人做担保——他终于可以了！
可是劳拉和塔尔不信任他。他们固执地执行自己的计划，让克拉克十分……恼火。他站出来，成为超人，在最大的那个如同遮阳伞的“想要帮助别人”的理由下，其实有很多阴暗的想法。克拉克一稳定下来就公布自己身份的理由，也是其中之一。他不相信氪星人只有自己一个了，他想要站出来，想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自己，想要找到一个同类。
直到如今，克拉克几乎放弃了这个想法，可塔尔站在他面前，称呼他弟弟。克拉克没有兄弟，孤单长大，独自一人去大都会谋生计，他没有可依靠的臂膀，他难道没有想哭的时候吗？他难道总是一帆风顺吗？
绝不，绝不。
超人绝非拥有超常快乐，超人拥有超常痛苦。
“我知道我天真、软弱、愚蠢，不自量力！”
克拉克说，既然塔尔决定成为他的哥哥，那克拉克也不介意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他积攒了太久的悲伤和愤怒，如今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卡尔和他的两个小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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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只是让克拉克变得更快乐了，但那些最根本的疑惑、痛苦、茫然，是卡尔他们所无法解决的，这里毕竟不是卡尔的世界。
“我知道我应该做的更多，做的更好，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清楚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的眼睛模糊了，塔尔猛地停住手。克拉克想，他应该是哭了。他为自己的泪水在塔尔面前，如此轻易就能留下而感到一股……舒畅。他咬着牙，继续说：“我知道我错了，这句话不用你们说！”
“我知道我必须做一个叛徒，要么背叛地球，要么背叛氪星。我什么都知道，不用你们来假惺惺地怜悯我，觉得我被蛊惑，发了狂！”
“我知道我必须深思熟虑，我知道我必须小心翼翼，我知道我不代表我自己，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是个记者，狗屎，我入职的时候还打算拿普利策回家，你以为我很蠢吗？！”
“但是我不行，我做不到什么也不做！我不是一尊石像，也不是一幅画，我必须做什么，有人需要我！”
“我是叛徒，是，我是一个叛徒，怎么了！养大我的是地球，接纳我的是地球，氪星凭什么要求我抛弃地球？我是氪星的儿子，不是氪星的奴隶！”
“你杀了人，我再说一次，你杀了人。你受了苦，我知道，你饱受折磨，我明白。但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你算什么东西？你的痛苦凭什么让别人承受？你没有自杀的能力吗？”
“……我没杀人。”塔尔说，他的双臂死死箍着泪水横流的克拉克，他弟弟的哭嚎绝不针对他发出，因此塔尔并不愤怒。“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为的，但我自从见到你后，就再也没杀过人。”
“我不信！”克拉克挣脱开，他绝不会承认，但这种无理取闹的感觉确实爽爆了，“我不信！”
蓝与黑在天空中翻滚，云层被聚集一起又被打散，激起连绵的雷声。卡尔向前一步，最终仍没有踏出第二步。因为这是克拉克的战斗，这是克拉克的承诺。另一个世界的卢瑟也瞪大眼睛，看着遥远的他们。他之前那么努力的说服自己，装出那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身处现在这个场合时，不要显得那么像被超人毁掉了全部人生。他是莱克斯·卢瑟，应该是超人围着他转啊，怎么会是他围着超人转呢。
……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到如今，卢瑟仍然不相信超人会背叛地球，可是他的超人就是背叛了。可卢瑟就是——不愿意信！所以他努力、努力地看，看那个没有背叛地球的超人。哪怕眼球疼痛，哪怕曾经的气度都灰飞烟灭，谁看了都觉得莱克斯·卢瑟和超人之间的关系必然深重而难以言说……
卢瑟仍然看着，看他认为的超人，看他辗转两个世界，苦等多年终于看到的画面。看那席飞扬的、似乎永远不会落下的红披风。看站在人类一方，为了人类抗击氪星人的超人。
看超人。
他知道事实绝非如此，但天啊……他等这个画面太久太久了，就让他愚蠢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