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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枭心鹤貌(五)

作者:与吾周旋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孟令仪掰开赵堂浔的嘴,口中空无一物,只有泛着白的淡粉色舌头,那颗丹药早就已经无影无踪。


    手中抓着的下巴微弱地颤了颤,似乎是在尝试摆脱她,赵堂浔的眼睛费劲地抬起一条狭长的缝,看着她抓着自己的下巴,还毫不见外地往里盯着看,眸子中情绪古怪且嫌弃,艰难开口:


    “干……什么。”


    “你又醒了?”


    “……”


    他意识一直迷迷糊糊,在这里躺了一会,每每昏睡过去,身上的疼痛又火辣辣地催着他醒过来,能够感知到外界的环境,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直到……孟令仪的指头那么没有边界地摸来摸去,他要是再不睁开眼,他真怕她再对自己做点什么。


    孟令仪连拖带拽地把他扯上马车车厢,随意把他往里一扔:“你坚持住,我尽量快点。”


    赵堂浔又狼狈又耻辱,不想理她。


    她驾马的速度极快,他眯着眼,身体在马车里被颠来颠去,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差点喷出一口血,视线里,孟令仪的鹅黄色衣裙晃来晃去,她完全没有一点拉着一个重伤的病人的觉悟,时而不耐地扯着缰绳,嫌弃后边拖了一个车厢根本骑不快。


    赵堂浔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压抑着胃里翻江倒海。


    许久,马车停在宅子门口。


    孟令仪翻身下马,朝帘子里叫了一声:“喂!”


    没有任何动静。


    她撩开帘子一看——狭小的空间里,车厢挂着用料厚实的帘子,挡住光线,昏沉一片,唯有几缕光漏进来,小几上的一壶茶不知何时滚落,茶水沾湿了他的衣裳,将血迹晕染开来,碎片散落,尖利的瓷片划伤他的皮肤,血珠滚落,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蜷缩在角落里,鬓边的头发都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双颊上却带着两团坨红,他仿佛是很冷的样子,自己抱住自己,微微发抖,两瓣毫无血色的唇颤动着,仿佛在说什么。


    孟令仪撩起帘子钻进去,侧耳倾听:


    “娘……我好冷……好痛……”


    赵堂浔眉心微微聚拢,双眸紧闭,形容憔悴狼狈,不是平日里那个清风朗月的翩翩公子,也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嗜血狂魔,他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像是一只小动物。


    孟令仪鼻尖有些酸,声音软下来:“殿下……”


    他没有答应她,她扶着他,他整个人软软依靠在她身上,任人蹂躏的模样,皮肤滚烫地吓人,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进了院子,扶着他在床上躺下,又快步跑出去,路边揪了一个孩童,塞了一些银子,嘱托他快快把她吩咐的一些常用的草药买回来。


    孟令仪对着赵堂浔闭了闭眼:“对不住了!我只是想救你!你……你别多想!”


    赵堂浔昏昏沉沉,任由她摆弄,孟令仪本着行医救人的信念,一遍遍嘱咐自己千万别多想,伸手三下五除二把他的上衣脱下来,眼睛跳了跳——


    曲线流畅紧实的曲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新的叠着旧的,今日光是半个手掌这样长的新伤,便有三个,刀口处的血液微微泛紫,有些不同寻常。


    她真想不通他到底招惹上什么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呢。


    而且这些伤都不见缝合痕迹,有些还感染了,久久未能愈合。


    “你……你忍着点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趁现在伤口不深,把这些沾了药的肉都去了,便不会扩散到旁的地方,要不然,要是等毒深入骨髓,会更难办。”


    赵堂浔的背几乎是孟令仪用手撑着,他头向后仰,无力地垂着,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现下只有他们二人,他的伤口遍布全身,他又这样,孟令仪实在没办法下手,她又从衣裳里扒拉出一颗丹药,塞进他口中:


    “罢了,给你再吃一颗。”


    她的心都在滴血,趁这个功夫,烧了热水,洗了帕子,先帮他擦了擦身子,没多久,他果然幽幽转醒,那时,孟令仪正在用火烧着剪刀,忽然听见床榻之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呢喃:


    “谢谢。”


    孟令仪的手顿了顿。


    他忽然道谢,她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她拿着准备好的东西走过来,天已经微微暗下来,屋里点着烛火,恍惚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挣扎着坐起来,忍着疼,看着自己赤裸的上身,别扭地别过头,语气幽幽:


    “你……”


    他伸出手:“东西给我就行……我自己可以。”


    孟令仪淡淡回答:“别想太多,我对你,没什么兴趣。我只是救你,你能不能正经点。”


    他垂下眼,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情绪难辨,她的话火烧一般落在耳边。


    “别想太多。”


    “没兴趣。”


    “你——能不能正经点。”


    他羞恼地握紧拳头,她既然有心上人,还来管他的死活干嘛。


    还没等他穿上自己的衣裳并讽刺回去,孟令仪手中的帕子狠狠按在他的背上——“嘶”,他忍不住低低叫出声,眼前又是一阵发黑,疼得他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你……”


    “我?我怎么?殿下,您不是——不怕疼吗?”


    孟令仪轻笑:“趴下,你这样我很不好办。”


    他扭过头,猩红的眼死死瞪着她,孟令仪无奈挑眉:“趴,下。”


    “你要是不想在你哥哥面前败露,最好乖乖听我的,我这个人,嘴上把不住风,真害怕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赵堂浔冷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他话音还没落,孟令仪又是一巴掌按在他伤口上,赵堂浔面色一变,死死把痛哼压在嗓子里,幽怨地看着她得意的神情,仿佛在说——来啊,你以为就你现在这样,我怕你?


    赵堂浔冷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趴下来。


    “忍着点,很疼的。”


    “我不——”


    话没说完,孟令仪皱着眉,借着明明灭灭的灯光,一剪刀丝毫没有犹豫地剪下去。


    “呃……”


    赵堂浔的手紧紧扣住床头,指甲几乎要钻进肉里,整条小臂都在颤抖,烛光之下,孟令仪抬头,见他额头细密,眼睛微微眯着,后槽牙都快要被咬碎,依旧固执地不肯哼一声,只有颤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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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你不什么?”


    赵堂浔挣扎着呼出一口气,瞪着眼不说话。


    “你忍忍,来,侧过去一点,长痛不如短痛,你说呢?”


    上次见他如此难受,孟令仪心里也难受得不行,可这次,一想到此人狼心狗肺,恩将仇报,自己却如此大度,不计前嫌,每每落刀,心里胆颤间有有一丝得意。


    让你欺负我。


    赵堂浔脸色铁青,不知自己是如何生生挨过去的,只记得中间百川似乎已经过来,到了最后,只记得孟令仪给他敷好了药,又扶着他坐起来,递给他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孟令仪也累的不行,她勉强撑着眼皮子问:“我让百川找了慧敏,让她帮我遮掩一下,今晚大家都宿在城外,明日我再溜回去。”


    赵堂浔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低低嗯了一声。


    他又说:“让百川给你收拾一间院子。”


    “你呢?你打算如何向你哥哥交代?”


    “不会有人在意我去哪的。”


    孟令仪顿了顿,把手中的药汁递过去,见他浑身上下缠着白布,连说话都费劲,她心头微动,大度地拿起勺子,吹了吹,喂到他嘴边。


    赵堂浔目光沉沉,转了几圈,抬起手,夺过碗一口闷下。


    孟令仪累得不行,拿起放在一旁泡满血迹的衣裳走出去想递给百川去洗,出门,转身把门带上,忽地抬眼,只见赵堂浔坐在床头,长发披散如瀑,一双黑眸静静注视着她,见她看过来,又慌忙移开视线,薄薄的肩膀,陷在空旷漆黑的屋子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乖巧。


    她鼻尖微酸,又道:“好好休息。”


    赵堂浔愣了愣,缓缓点头。


    孟令仪正走着去找百川,手中抱着那一沓衣裳里忽然掉出什么。


    她弯下腰捡起来,只见竟然是一条帕子,摸上去有些陈旧,边角处还绣了字。


    她走到月光下,借着月光看清——“洲”。


    是太子名讳的最后一个字。


    她的心跳了跳,徐惠敏曾经的话跳回脑海:


    “他就是一个怪人,从没见他对女子有过什么兴趣,反正呀,他呢,就只听太子殿下的。”


    别说是她自己,就连对自己曾经未过门的妻子冯媛,就算没有情谊,也该有些印象。


    她知道,赵堂浔是八岁时被太子接回慈庆宫教养长大的,在此之前,他的皇子身份一直被隐瞒,被当作罪奴之子吃百家饭长大,混在太监堆里,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哥哥于他,长兄如父,教会他不少东西,也几乎是完完全全颠覆了他的人生。


    可他那时不过八岁,那么小的年纪,对哥哥的依赖,错认为什么别的感情也不是没可能。而且,依照孟令仪现在对赵堂浔的理解,他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就算依赖哥哥,怎么能把人家的帕子贴身收藏!


    孟令仪捏紧帕子,塞进自己袖子里,断定赵堂浔定然是误入歧途,把对哥哥的依赖错认为了——龙阳之好。


    她不能坐视不理,她必须——把他长歪的心思掰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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