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仪脸热热的,爷爷曾经教导她,人生在世,知恩图报,所以她做的这些都是应当的,于是红着脸摇了摇头:
“殿下不必客气,臣女做这些都是应当的。”
赵堂浔黑漆漆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眯起,春风拂面一般笑了笑。
太子妃把孟令仪扶起来,亲切地问她:“既如此,你也别着急,留在这里等过了年再回去如何?”
孟令仪还没答话,孟夫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已经听见了方才孟令仪的话,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她哪根筋背住了,急忙朝太子妃行礼赔罪:
“让娘娘见笑了,小女无知莽撞,冲撞了贵人。”转过头又骂道:“你冒冒失失地干什么?殿下金尊玉贵,你别在这里瞎逞能!”
孟令仪对上孟夫人警告恐吓的眼神,缩了缩脖子。
太子妃怎么会看不明白,笑着劝慰:“孟夫人别担心,我看令仪,就像是自家妹妹,这哪里叫冒失呢,这个年纪的姑娘,都这股劲呢。您让她在我这里给我作个伴吧,过几天,我再把惠敏叫来,她们姑娘也好聚一聚。”
话里话外,太子妃想让孟令仪留在这里。
孟夫人心里恼火,偏生女儿也莫名其妙调转心意要留下,她再推拒,就是不给人家面子了。只能应下:“这丫头,给娘娘添麻烦了。”
孟令仪送走母亲,孟夫人再三交代:“在京城里若是有什么事,就找你大哥哥二哥哥,我们孟家也不是没有倚仗的。做事一定要谨慎,三思而后行,说话做事要看看别人脸色……”
孟夫人苦口婆心,孟令仪却再也听不进去,只说:“娘,您快回去吧,我都记着呢,对了,您记得告诉昭雪别太想我。”
孟夫人心头又是一股无名火,但奈何不了她,只能忧心忡忡地离开,再三嘱咐:“要是你呆不下去,往扬州稍个信,我让你爹想办法接你回家。”
孟令仪心已经飘走,草草点头。
太子妃派人带她去给她安排的居所,一应陈设都奢华舒适,足以见得主人家的用心。
方才给她撑伞那个小丫头,唤作桃花,也被太子妃指来服侍她。
桃花年纪比她还小,面上看着胆怯,心里还是个孩子心性,没聊一会,就和孟令仪打成一片。
在屋里安顿好,桃花就带着孟令仪在慈庆宫转悠,给她介绍。
两人越逛越远,几乎快要从中间走到慈庆宫边上,桃花指了指角落处一间僻静幽冷的院子,说:“这就是十七殿下住的冷竹苑了。”
孟令仪打量一圈,这地方哪里像是住人的?别的殿门大开,来往都是奴仆,热热闹闹的。不像这里,大门紧闭,毫无人气。
“十七殿下为何住这么远?”
桃花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小姐,您别好奇了……怪晦气的。”
她这么一说,孟令仪的心无端揪起来,反倒非要知道不可了。她放低了声音,乞求着看向桃花:“是什么事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旁人,更不会害你被连累。”
桃花四处看看,架不住她苦苦哀求,轻声道:“我……我也是听嬷嬷告诉我的,他们说十七殿下命带孤煞,容易与周围人相克,小世子年岁尚小,钦天监说了,最好离十七殿下远一些。”
桃花神情忐忑,说完,还不自觉地离冷竹苑远了几步。
“小姐,我们也快走吧。”
孟令仪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道:“我就是来给十七殿下治病的。”
言外之意,她不会避着走,反倒要迎头而去。
桃花打量着她脸色,试探着说:“小姐,就算治不了,太子妃娘娘也不会责难您的,您若是……”
孟令仪却忽然反问:“桃花,你觉着平日里十七殿下是个怎样的人?”
桃花眨了眨眼,低下头:“十七殿下……待下人都很好,从前……”她声音越来越小:“张嬷嬷说了,十七殿下从前也当过奴才,懂得下人的不易,可惜了命不好。”
孟令仪冷下脸来:“桃花,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转转。”
她忽然严肃起来,桃花吓了一跳,孟令仪又颇为无奈地软了声音:“你先回去吧,放心,我记着路呢。”
桃花不想呆在这里,敬而远之,孟令仪不想勉强,可她却觉得,要是她跟着桃花走了,那就是她也认同了桃花的话。
她想这样,五年前,她没有信了那句他自称是黑白无常的瞎话,现在也不信什么命带孤煞。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人。
桃花还是不敢违抗,只能先往回走。
孟令仪站在冷竹苑檐下,门庭冷落,枯枝遍地,主子好欺负,奴才便也阳奉阴违。
上至管事的嬷嬷,下至叫不出名姓的太监,都胆敢这样议论主子的是非,张口闭口主子晦气,主子做过奴才,一边说十七殿下好脾性,一边又这样明里暗里地瞧不起他。
今日她一直细细回味,他的脉象看不出体内经脉,仿佛是被什么遮住一般,看不真切,让她很是费解,后来才忽然摸到一点头绪,怀疑是中毒的迹象。
她提步往冷竹苑灰扑扑的大门前走,打算要一点平日的药渣来看看,却在叩门前鬼使神差地顿住。
大门老旧,朱红的漆剥落,就连门缝都对不齐,透出隐隐约约一线光。
她微微偏过头,用一只眼往里面看。
周遭的声音都淹没在雪地里,她的心跳声格外明显,她提着一口气,好奇里边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会有谁在,又在干些什么?
刚刚定神,想瞟一眼里边的陈设,眼前却忽然被黑影遮住。她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往一边偏头,却见这黑影也动来动去,夹杂着雪白色闪来闪去。
她忽然顿住呼吸,往后退一步,身前的大门却已经被拉开——
赵堂浔静静坐在面前,眼里含着耐人寻味的笑。他身后站了个一身黑衣配大刀的护卫,小脸白净,正怒目瞪着她,仿佛她是个贼。
孟令仪难堪地往后退了半步:“我……殿下……您别误会,我……我就是……就是……”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忽然灵光一闪,憋出一个勉强的笑:“好巧好巧,我正想来拜访殿下,却不想正遇上您了!”
赵堂浔依旧是浅浅的微笑,一旁的百川却眯了眯眼,脸上写着:你看我信吗?手掌还不停在刀柄上摩挲。
孟令仪羞愤欲逃,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找到救命恩人,却让人以为自己是一个女贼了。
好在赵堂浔很体贴地揭过:
“确实是巧的很。”
“不知孟小姐登门有何事?”
她一张脸红润,擦了口脂的鲜艳唇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赵堂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来都来了,正事要紧。孟令仪努力平复心情,认真道:
“殿下,我今日看您的脉象,与寻常脉象有异,更像是中毒的迹象,可否让我看一看您平日所服用的药?”
赵堂浔面不改色:“待会本王会让人送给孟小姐。”
“可还有旁的事?”
孟令仪低下头,心里闷闷的,他要赶她走了。
她的目光又往下移:“还有……如果要看腿的话,……我需要看一下殿下双腿情况,如果仅仅把脉,我也拿不稳主意……”
他眸光微闪,似乎是压下微微的愠怒:“我双腿残废,伤疤可怖,实在不愿示人,况且男女有别,我一介废人,倒是无所谓,可孟小姐的名声若是因此受损,那可是我大大的过失了。”
听到他口中自我厌弃的话,孟令仪心中一急,连忙摇头:“不碍事,不看也可以的。”
她放软了声音,对他扯出一个艰难的笑:“那……你的手要不要……包扎一下?”
她今日为他把脉时,注意到他手上有受刑的痕迹,但却并没有任何治疗,她实在不知道能做什么了,只能从细微之处入手。
她能感觉到,他排斥治疗,不过也能理解,想到这样好的一个人,如今却变成这样,抗拒都是理所应当,也许从小处入手,会慢慢扭转他的观念?
他眸光中有淡淡讶异之色,似乎是没料到她竟一直记挂着此事。却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柔如水,问出的话却让她愣在原地:
“孟小姐问完了吗?本王倒是也有一些问题。”
孟令仪愣愣点头:“没……不是不是!问完了……”
“不知——孟小姐为何要这样对我笑?”
他的眸子黑漆漆的,笑容很是温柔,似乎仅仅是好奇,可盯人盯得久了,她竟然觉得身体有些发麻,他问的莫名其妙,她只能尬笑着回答:
“殿下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哦?孟小姐的笑,让本王觉得……孟小姐看见这具残废的身体,觉得可怜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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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依旧不变,温柔中带着好奇,偏偏让人觉得凄凉,孟令仪有些内疚,身体缺陷的人总是格外敏感,没人想被可怜,是她表现得太明显让他不舒服了吗?但她只能摇头:
“不是的,殿下误会了……”
他眸中好奇的意味却越发浓了:“孟小姐有什么所求的吗?不知本王能否帮忙?”
孟令仪被问迷糊了,又摇头。
“既然如此,本王真是糊涂了,孟小姐并非可怜本王,也并没有什么图谋,究竟为什么要帮本王治腿呢?”
他的视线直接,让孟令仪忍不住回想今日帮他诊脉时的错觉,脸颊烧的火热。
为什么?因为他救过她,她要报恩。
因为她惦记了他五年,看见他变成这样,她不好受。
“因为我是大夫,我学了这一身本领,为的不就是能帮人治病吗?”
她脑袋昏沉,寻了一个义正严辞的由头。
赵堂浔微笑,仿佛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她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只听他又问:
“世上比本王困顿的大有人在,孟小姐为何放着那么多人不救,偏偏治本王这两条废腿呢?”
“如若是担心哥哥嫂嫂怪罪,请孟小姐放心,本王自会交代,不必浪费孟小姐的功夫。”
沉默。
两人面对在长廊上,落日余晖将天边映照得璀璨,金光照进来,一人坐在轮椅上,却脊背挺直,下巴微微昂起,另一人则垂着头,双手无措地背在身后。
孟令仪脸上细小的绒毛被映照得分明,赵堂浔目光落在上边,见她朱唇微张,秀气的眉头拧起,一副被问住的模样,不由地悄悄弯唇,转身欲走。
孟令仪却忽然弯下腰,和他齐平,她的视线落在他放在一旁的手背上,赵堂浔皱眉,抖落袖子遮住。
她目光坚定,不退反进,凑上前来,分外认真,一字一顿:
“殿下,您这么说,是为了赶我走吧?”
“可是这一招,对我没用,我下定主意要治,就不会因为几句话放弃的。”
“您别担心,您的腿肯定能治好的,就算治不好,那也没什么的,但是你得对自己有信心,你……也得对我有信心。”
赵堂浔脊背绷直,眼眸蓦地眯起,藏起一闪而过的恼意,双手转动轮子,往后退了半步。
他声音平静无波:
“哦?如若治不好呢?”
孟令仪眼睛亮起来,听他的意思,像是有松动,情不自禁上前半步,迎着他猛地收缩的瞳孔弯腰和他平视,一双眼睛弯成月牙:
“治得好的!只要殿下相信我,按照我说的做,一定治得好!”
他弯了弯嘴角,眼里却不见笑意:
“治不好,孟小姐又当如何?”
孟令仪依旧笑:
“不会治不好。”
赵堂浔压下眼底烦躁的神色,出口的话一字一顿,冷飕飕的:
“那就谢孟小姐吉言,本王,拭目以待。”
在孟令仪听来,却是他听劝了。她露出欣慰的笑容:“殿下不必多礼,应该的,应该的。”
百川收到示意,上前推着赵堂浔往回走,不忘警告地瞪着孟令仪。
孟令仪颇为心虚,但是依旧不服输地瞪了回去,心里悄悄为自己辩解,她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她就是……想先看看心里才有底,干嘛这么瞪她!
赵堂浔却又突然回过头,只见孟令仪气鼓鼓的脸愣了愣,接着涨红,朝他服了服身子:“殿下,那我先告退了!”
他顿了顿,礼貌点头,背过身,却嘲讽地皱眉。
“殿下,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属下一直看着,她在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半天了!”
百川在一旁开口。
见赵堂浔不说话,又抬起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要不要……”
赵堂浔目光放远,仿佛是在赏玩院里枯败的树枝,眼中饶有兴味:“百川,你为何如此急躁?我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孟家百年根基,轻易不可招惹。不过,既然她想试,陪她试试又何妨?”
百川低声道:“属下知道,可是殿下的大计……”
赵堂浔微微眯起眼,面容仍旧如清风一般朗润温和,声音却隐约带着狠戾:“还是……在你看来,因为我腿废了,所以连她——也对付不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