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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下山

作者:盛夏回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前面的村庄,叫什么名字?”屠留问柳盖。


    “旧蒲村,就是香蒲的那个蒲。咱们这一带都是浅水香料,这村与水沉隔得远,听说那里经常卖点假香——”


    “这造假生意倒是混得蛮不错的,老早以前和水沉县还是一个辈分——叫水烛村——也是香蒲的意思。发达之后不屑与我们为伍,自己单独改了名。依我看,还没有‘水烛’好听嘞!”


    此刻屠留正站在枝头,柳盖飘在地上。屠留从树上折了半条细枝,丢给同样在地面上仰着脖子往上瞧的蔺红叶。


    那一串上坠着好几颗果子,半青半黄的,看着就能把人的牙给酸掉。


    这已经是屠留千挑万选后,看着最能入口的东西了。漫山遍野的青草叶子,总不能一直让蔺红叶找近水的香料,屠留炼化了再渡给他。


    流程有点太长了。虽然蔺红叶目前处在一个不明所以非常亢奋的状态,屠留还是有点担心他先饿晕过去。


    荒野求生,她们这些鬼是不讲究,人多少要吃点人的食物。


    不过蔺红叶好像还挺喜欢吃酸的,抱着果子乐呵呵,动作却很警惕,仿佛柳盖或者鱼珠会蹦出来抢他的一样。


    “你们水沉县的人,走这条路吗?”


    通往旧蒲村的山路越来越崎岖,看起来这条路并不是常用的通道。


    “当然不走,这里是不通的。谁把乱葬岗设在两地之间的连接处?”


    那也太晦气了。


    屠留在树枝头远眺,现在倒是靠近了村庄,只不过……再走几步就是悬泉瀑布。


    除了峭壁就是湍急泉水,根本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她带着两只秽香其实不妨事,受点小伤也就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但要怎么带着蔺红叶,从这条“路”抵达旧蒲村?


    “有没有别的路?”鱼珠对继续上路这件事比柳盖还上心,急切问道,“从前我们村四通八达,怎么如今变成荒山野岭里的一处遗迹了。”


    他的话目前只有屠留能听到。


    “咱们教书先生问有没有别的路。不过我想,应当是没有。”以水沉县追兵数日不至这种情况来看,不仅仅是因为她们逃得快。


    也许人家官兵就觉得她们必定有去无回。这其中可能有对枯冢诅咒的畏惧,也有对此地山势的估量。


    “没有吧……都多少年了,还能给你保持不变不成。”柳盖回了一嘴鱼珠的问话,转而避开屠留的目光,有些心虚。


    逃出法场时她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屠留往哪去她就跟着跑,根本没想过逃生路径的问题。


    这几天又光顾着看戏,没有空余的心神去思考其他的。


    这下好了,一个本地的,把一行人带到死路上边,实在是有失水准。


    “如果我是水沉县的官兵……”屠留在树木枝条之间找了个位置坐下,姿态悠闲,“我会在这山外围做一道封锁线,派人把守。”


    “然后,再通知周围县镇,出个通缉令。”


    “那我们要绕着人走吗?”蔺红叶仰头问。


    “……你能不能下来啊。”他脖子都酸了,上边阳光还刺眼。


    “很想去村子里吗?”屠留依言跳下来与他平视,“如果不去,可以一直走山路。”


    “我要去挣灵香!”蔺红叶信誓旦旦,没有人的地方哪里来的成品灵香?溪涧旁边虽说有香料原材料,但纯度远远不够,离了屠留,他根本连肚子都填不饱。


    更何况,在这山里呆的时间一长,他都恍惚自己是野人了。


    “好。”屠留应下,绕着他转了一圈。


    去旧蒲村当然可以,多转几个地方,找到趁手武器的概率也会提高。


    现在怎么下山是一大难题,还有另一个问题尚待解决。


    她现在这副尊容,肯定是一出现就会被认出不对的,鱼珠和柳盖又是半透明的秽香,这两个只能跟着她露宿山林,昼伏夜出。


    如果蔺红叶要去有人烟的地方,那青天白日之下,势必只能他一个人现身……还得做一些伪装。


    “你的眼睛太明显了。”屠留甩出手,覆在蔺红叶眼前。


    这个绿瞳要怎么遮住?


    蔺红叶屏住呼吸,半虚半实的触感停留在鼻尖极近的距离,好像往前一点儿就能碰到,就像这几天每次压制渴香的时候一样……


    他怀疑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明明碰不到的。


    “要不割点布把眼睛绑上,你能装盲吗?”屠留左看右看,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我,可以吧……?”蔺红叶有些愣。


    “那行,接下来你就当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屠留回想起方才望见的悬崖,心中有了计较。


    如果让她的小郎君闭着眼睛下山呢?


    未尝不可行。


    ——


    “第三次。”屠留抢先一步,将落在后边,快要被石头绊倒的蔺红叶一把捞起来,避免了一场磕碰。


    “不能怪我,谁家盲人爬这种山路啊?”


    这倒不是蔺红叶娇生惯养,而是越靠近悬崖,这边越是荒无人迹,碎石横枝多得理都理不清,谁来了都要仔细盯紧脚下。


    “没有怪你。你要不要摘下来一会儿?”屠留气定神闲,她在观察地下瀑布的落脚点,有一些凸起的平台可以借力,也许能用从地宫上来的经验下去。


    “不用!”蔺红叶扬声拒绝,提起衣摆,微微弓着背,试图找到重心的平衡点。


    将身体稍微压低一些,可以让他不那么容易跌跤。


    不然像刚才两次一样在她面前摔个跟头,实在太糗了。


    “好了,平衡就先练到这里。现在是听音辨位训练。”屠留站在离悬崖不远的位置,回身唤道,“走到我这来。”


    盲人可能确实容易摔跤,蔺红叶已经掌握了大致的平衡控制方法,接下来就让他自己去村里练得了。


    最重要的能力还是除了视觉之外,听觉的灵敏度。


    蔺红叶在原地稳住身形,仔细辨认了一番,选定一个方向龟速前进。


    蒙上眼睛之后,听觉确实变得更加敏感,他能识别出屠留大体的方位,应该在……左前方。


    才迈了几步,蔺红叶又犹疑起来。她刚刚是从哪个方向拉住的他?她的手能转向四面八方吗?


    “很好。”屠留见他动作迟滞了一瞬,好心开口,再次提醒了一遍她的方位。


    别等下直愣愣走到悬崖边上就行。


    “你不用说话,我能找到。”蔺红叶在蒙住眼睛的布条下蹙起眉心。


    因为扯衣服时用料太多,他的眉眼有大半部分都隐没在其下,做出表情时与布料相互摩擦,有些痒——特别是努力分辨路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的时候。


    蔺红叶拿定主意,继续沿着方才的声音前进,他能感觉到脚底的碎石硌着自己,一不小心又会失去平衡。


    世界与他只剩下脚底这一层接触面,其他的一切皆孤零零地远去。说实话,五感缺失哪一感,都会感到害怕的。


    蔺红叶的拳头攥了又松,提着一颗心往屠留那边靠近。


    屠留看起来也是感官丧失的人,她怎么不害怕?


    ……也许人家缺失的就是怖惧之心。


    蔺红叶分神想着,脚下的路似乎平坦许多,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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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松——


    “咯噔”一声,脚踝一扭,他怀疑自己的心肝真的罢工了。


    然后马上就被提溜起来,熟悉的柿子味环抱着他。


    如果香味也能算是拥抱的话。


    “我……”蔺红叶想要为自己的失误辩解一句,屠留却把他绕得更紧。


    等等,这是什么绑法?


    双手很快不能动弹,一路上向来只是简单缠上手腕的魂体,从胸腹穿过,绕至手臂之后,最后还在腰间打了个结。


    蔺红叶察觉到事态的不对劲。


    “屠留?”他试探着问。


    “嗯,走得很好。”屠留漫不经心地回他,稍微退后,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成果。


    等下从瀑布下去,绑不严实会掉。


    如果只在手腕或者脖子上抓住,保不齐蔺红叶会被勒断成两截。不管怎么断的,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还是五花大绑来得省心。


    蔺红叶有种微妙的喘不过气的实感,想要扭头避开,却不知道该躲向哪里。并非是屠留绑得太紧,她有留下一些余量。


    前几日她绕上腕间,就跟牵手一样,还有反方向可以稍微退避。


    可是现在不管他怎么动,浑身上下都被她笼罩,密不可分,蔺红叶要喘不上气了,脸憋得通红。


    他把这归结为对柿子味的不适。从小就讨厌的味道,这样包裹在身上,能舒服吗?


    “放开——”


    尾音将将落下,他便体验到了急遽下降的失重感。


    这会儿就是火上浇油,蔺红叶紧绷着全身神经,连喉口都堵住,完全失声。


    屠留就这么带着他向下俯冲,与拍出浪花的水流一道,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摔到一块石头上缓冲一下,然后继续,再继续。


    什么也看不见,一切听觉触觉都在宣示着一件事——只有马上要变成肉饼的刺激。


    “屠留!!!”


    等终于能发声了,蔺红叶大喊起来,别的什么都不记得,只能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


    屠留没有回他。


    “轰!”


    蔺红叶动弹不得,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整个人僵直,天旋地转,停止呼吸。


    他好像被拍在在水里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各个部位才重新开始运作起来,嗡嗡的耳鸣声里,勉强能听见一点儿正常的水流声。


    他的道侣这是带着他坠崖了吗?!蔺红叶想着,身畔适时地刮了一阵凄厉的阴风,可惜现在他连哆嗦都打不得,命已经掉了半条。


    不过……他似乎还能动?


    屠留睁着眼,看着蔺红叶坐在她上方,上下左右地倒腾自己,脸蛋被布条遮去了大半张,做什么表情都有些傻气。


    ……也有可能,就是吓得有些傻了。


    她尝试着将束缚对方的“手”收回来,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些动不了。屠留承受了“下山”的绝大部分冲击,如果不是魂体,早就碎得不能再碎了。


    但她是秽香,目前暂时靠着自己的邪祟黏合着形态。


    只能躺在地上,那就先躺一会儿吧。


    屠留将视线转移到已经黑了的夜空,默默想道,躺着还挺舒服的。


    她很耐心地等待着,等到自己的手能移动些许,等到蔺红叶终于开始嗷嗷大叫。


    屠留把他身上的结解开,任由自己摊在地上。


    “你,你,你!”蔺红叶将碍事的布条一把扯开,看着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死不了。”屠留宽慰他,“你去吧。”


    “我就在山脚下,带点灵香回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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