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来之，则安之。
被撞见就被撞见吧！
楚半夏大方迎上周云山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寒暄过程比她想象得要慢一些，好在她还能应付，送走周云山三人，楚半夏继续她没说完的话，“其实我有冠心病，家族遗传性心脏病。”
楚半夏能看出来，李延明显迟疑。
“遗传的？”李延好不容易憋出仨字。
楚半夏坦诚承认，“是的，我家发病率挺高，快40％了。”
言外之意，如果她有下一代，她的下一代就有40％的概率患有心脏病。
这概率学跟薛定谔的猫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没有确诊前，隔着门，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虽说还有60％的概率是正常的，就像楚半夏爸爸那样；可那40％一旦落到某人头上，对他来说，就是100％。
这是场豪赌。
接受这场豪赌才能拿到进入楚半夏人生的入场券。
可惜的是，在楚半夏22年的人生中，没有一个人能拿到这张入场券。
李延也不例外。
虽说跟她预料的一样，和之前追她的男人如出一辙，李延也给她颁发了“好人卡”；但再次经历这场景，她依旧有些难堪。
她从没有寄希望于有个绝世好男人只纯粹地爱她，爱她的同时，还能接受她的硬伤和瑕疵。
所以她喜欢玩乙游，沉醉在虚拟二次元里，耽于近乎完美的男性角色卡。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在精神上高度契合她的男性角色卡，其实是另一种极为隐晦的针对她的“杀猪盘”围剿。
楚半夏放下小勺子，“王婶对你隐瞒了我家的遗传病史，对吗？”
李延的学识和礼貌支撑他保持应有的绅士，“是的，没告诉我。”
不同于学生时代的男生，他并没有立马落荒而逃，转身就走，而是打算体面结束这场相亲闹剧。
楚半夏能感受到俩人高度重合的坐立难安，善解人意道：“你可以选择先离开，这次我买单。”
李延的健谈模式关闭，“等会儿一起走吧，本来就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朋友？
是啊，他是以交朋友的幌子约她出来的。
人家可没说这是相亲。
交朋友嘛，不会因为朋友有家族遗传心脏病就离开。
楚半夏胸口突然闷，有些想吐，起身离席，“抱歉，我去个卫生间。”
为打消李延她可能会逃单的顾忌，她特意没拿上座位旁的包包。
当然，如果李延趁此逃跑，她也能理解。
流程她熟，轻车熟路，早就见怪不怪。
卫生间隐蔽，弯弯绕绕，仿佛与世隔绝，灯光明亮通明，香薰扑鼻。
男女分厕，男左右女，卫生间外提供软包沙发等候区，空间很大，却鲜少有人。
吐不出来。
只是单纯反胃。
不是针对李延，是她在跟自己较劲。
以防万一，工装裤裤袋里备有药。
没有饮用水，她只能干嚼两粒，硬生生吞下。
药效很快，也可能只是心理作用，楚半夏觉得好受多了。
她抽了几张纸，打湿，洗脸，卸下恐怖的烟熏妆。
恶心感消散，楚半夏恢复正常，走出卫生间。
她跟自己打赌，如果李延还在，她就把剩下的蛋糕吃了。
已经放纵过了，再堕落一点又如何？
只是她刚出卫生间，还没寻到答案就被人截胡。
周云山坐在软包沙发一角看手机，注意到她出来了，合上手机，起身，看她，妆已经全部卸完，纯素颜。
“聊聊？”毫无技巧的开场白。
楚半夏看向他手机。
心说总监都这么忙吗？周末也过不安生。
和李延聊天时，她的座位能看到远在别桌的周云山，几乎从没停歇，不是在聊天打字，就是在接电话，坐他对面的雅雅好几次跟他聊天都吃瘪。
楚半夏左手插兜，藏好药，“聊什么？”
周云山带路，“五分钟就好。”
楚半夏紧紧跟上，绕两个弯到达大堂，远远望去，李延居然真的还在，只不过只能看到个背影。
周云山瞧见她望眼欲穿的眼神，看的不是别的，正是和她共吃一份蛋糕的朋友。
或者说是第二个男朋友？
他大胆搂上她的手，强行将她牵走。
一间小到只能挤下四个人的小包房，推拉门，私密性比大堂要强一些。
“男朋友？”周云山开门见山。
问得极其直白，不弯弯绕绕。
楚半夏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明了他的意图。
说起来，无意间她已经两次拿李延当挡箭牌，在周云山面前伪装有男朋友。
这次是有意识的，“嗯，对啊，男朋友。”
没别的意思，她就是故意的，就是单纯气周云山。
她也要他尝尝她这一路的酸楚。
明知对方不是单身，还被反复钓得死去活来的患得患失，凭什么只让她尝？
周云山也得尝尝这各中滋味。
周云山少有的晃神。
楚半夏不按套路出牌，对三被王炸秒了。
他自嘲笑笑。
第二个男朋友是吧？
原来木贝贝说的那句“你可真行”是这个意思。
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
无事发生，楚半夏毫发无伤回到李延对面。
周云山直接出了这餐厅。
不知缘由。
离席有点久，楚半夏主动说声抱歉。
李延依然体面，“没事。”
而后无话，如坐针毡到结束。
成年人的体面结束于一句“再见”。
她以为会再也不见，可造化弄人，第二天又见面了。
在她上班的公司。
李延作为甲方公司的技术骨干，随团队一起来三春花商讨宣发细节。
这本和楚半夏毫无关系。
三春花业务众多，她一个小吗喽，只是三春花公司其中一个小业务里的小项目里的小螺丝钉。
在食堂遇到个熟人，姑且当作是眼熟的点头之交吧，相互寒暄两句而已。
而浅浅寒暄带来的后果是——李延再次找上她。
说是他回去认真想了一晚上，说什么他对她印象很好，很喜欢她？
泛泛而谈，始终不说重点，没有结论。
楚半夏正要礼尚往来，反给他发好人卡，没料想李延这时倒先发制人，“我们要不要试试？只谈恋爱。”
楚半夏提炼出精髓，翻译成更直白一点就是：炮.友。
当代某些年轻人最时髦的交友方式？
楚半夏无言以对，不知道回什么。
炮.友关系的话，她为什么不选择令她心动的周云山？
一样是见色起意，同样是想发生点关系。
哦，有点区别，周云山已婚，李延单身。
她没把炮.友想法全盘托出，万一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算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楚半夏如愿发出好人卡。
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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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人卡已到账，请注意查收哦。
她尽量顾及李延的脸面，说得委婉。
毕竟不管人家心里的真实想法，就凭他回家认真想了一晚上他们之间还能继续下去的可能，就比绝大多数男人真诚。
这一天其实挺忙的，每周例会，项目周会，还得和团队过细节，为明天的汇报做准备。
她没多的时间纠结于李延提出的“邀请”。
忙得脚不沾地，楚半夏仿若被工位抽干阳气，和行尸走肉没分别。
下班途中，她第一次一睹传说中短剧部花花公子周总监。
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周总监”这个名头。
同乘一部电梯，下班高峰期已过，电梯里人不多。
短剧部在广告部的上一层。
楚半夏进电梯时周总监就在里面，旁边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听他们的谈话，楚半夏得知他是周总监的私人助理。
为什么周云山没有私人助理？
楚半夏攥紧斜挎包包带。
她真是每时每刻都能联想到周云山身上……见缝插针。
好不耻。
她这边还在隐隐谴责自己，一旁的周总监主动问她，“你是广告部的？”
楚半夏有些害怕，进电梯前她明明已经说过“周总好”了。
读书时怕老师，军训时怕教官，练车时怕教练，上班后怕领导。
真是可怕的一生。
楚半夏回：“是的。”
周总监鬓角已有白发，很少，但并不妨碍他是个“老”当益壮的儒雅帅大叔，身材保持得很好，比很多年轻小伙都板正。
从她一进三春花，她就有听说短剧部周总监的风流往事，真真假假，有些太过离谱，不知道掺杂多少水分。
可能唯一没掺杂水分的就是他真的是个大帅哥，哪怕上了点年纪。不难看出，年轻时应该更帅。
怪不得会有“不少少男少女前仆后继”的传说。
“刚来没多久？”周总监见她面生。
“才实习两个月不到。”
被别的部门大佬突击“检查”的时间不长，楚半夏一下电梯就结束了。
她在一楼下，人家要去B1。
熬过一个小时地铁通勤，楚半夏急于扑进浴室，洗去一身疲惫，全然忘却仅有两句交谈的周总监。
每天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不重要的可能第二天就会忘。
至于重要的嘛……会被反复提及。
比如周云山周总监。
楚半夏有种恐怖的想法，如果她没有把周云山的指纹移除，周云山也许会自己进来，来去自如，根本就不敲门。
他这么干过。
已经过十一点了。
看着门口没什么表情的周云山，楚半夏没打算放他进去。
她现在不是怕周云山会对她做什么，而是怕她自己忍不住对周云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周总，这么晚了，有事吗？”
周云山口干舌燥。
明明出门前已经喝了一大杯酒。
他被一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
他生气。
气到不行。
昨天回去后越想越气，但是又拿人小姑娘没办法。
中午还看见她和她小男友在公司说话。
虽说是公事，虽说只是远远多看了几眼，他也嫉妒得发狂。
而现在，这个小姑娘正当作和他什么都没发生，心平气和地问他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
他想发生的事可不怎么光彩。
既然她可以有第二个男朋友，为什么他不能是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