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和苑厨房,弥漫着温润的米香。
凌婉清穿着一身素净的居家服,站在灶台边,看着福伯熟练地搅拌着砂锅里的白粥。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掌心微微沁出薄汗,但脸上努力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平静。
“福伯,今天的粥熬得正好。”她轻声开口,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医生说爸爸情况稳定了很多,可能这两天就会醒。”
福伯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惯常的慈祥笑容: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凌婉清端起旁边晾着的一杯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仿佛不经意地继续说道:
“是啊,真是万幸。”
“他昏迷前好像还念叨过……书房抽屉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来得及交代。”
就在“书房抽屉”几个字落下的瞬间,凌婉清清晰地看到,福伯那只正在整理餐具、布满老年斑的手,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连带着他脸上那慈祥的笑容也僵硬了零点几秒。
“那就好,那就好……”
福伯的声音依旧温和,却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老爷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凌婉清的心猛地一沉。
那瞬间的异常,没有逃过她刻意观察的眼睛。
一个伺候了凌家十几年、经历过风浪的老佣,听到主人即将苏醒的好消息,反应不该是那一丝难以捕捉的僵硬和恐惧。
他是在害怕父亲醒来,还是害怕父亲醒来后提及的“书房抽屉”?
几乎是同时,隐藏在她微型耳蜗里的通讯器传来四妹凌影冰冷而精准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剖开了那瞬间的异常:
“目标心率在听到‘书房抽屉’后出现短暂飙升,峰值超过正常阈值30%。”
“行为模式分析,嫌疑度提升至65%。”
“他在紧张,或者……在恐惧。”
隐藏在厨房外视觉死角处的凌皓,通过伪装成装饰品的微型摄像头,将福伯那瞬间的僵硬尽收眼底。
他眼神锐利如鹰,对着空气低声吩咐,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清晰传出:
“继续监控,不要惊动。看他接下来联系谁。”
鱼儿,终于要咬钩了么?
他心底没有一丝放松,反而绷得更紧。
这反应,太快,也太符合预期了,仿佛……仿佛就在等着这个消息。
......
几小时后,凌影的信息指挥中心。
无数块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数据流如瀑布般奔涌。
凌影坐在控制台前,眼神专注,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带出残影。
“他动了。”
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捕捉到猎物的锐利。
“用了未登记的廉价老人机,发送了一条加密短信。”
屏幕上,一条代表信号路径的红线正在急速延伸。
“信号很强,正在追踪……跳转了第一个海外服务器……第二个……”
凌影的语速越来越快,但随即,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挫败。
“……消失了。信号被瞬间中转并物理销毁。”
“对方有高手接应,级别很高。”
凌皓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依旧沉稳:“能复原内容吗?”
“不能。”
凌影斩钉截铁,手指重重敲击在控制台上。
“加密方式是军用级。但可以肯定,福伯是传递消息的中间人。他在向他的上线汇报你放出的‘好消息’。”
她感到一阵烦躁,对方的手段干净利落,显然是老手。
这种被人在技术上轻易摆脱的感觉,让她极其不适,也让她更加确信,内部的这个“影子”,拥有的资源和能力远超想象。
凌皓在另一端沉吟片刻:
“很好。鱼饵被吞下去了。”
“保持监控,等他下一步动作。”
“他一定会想办法去确认,或者去处理那个‘抽屉里的东西’。”
他站在阴影里,目光投向福伯房间的方向。
计划在按预期进行,但他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浓。
对手的反应,太快,太干脆了。
......
次日凌晨,天色未亮,整个天和苑沉浸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凌影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屏幕上各个监控画面和生命体征数据。
突然,代表福伯房间的一个监控模块发出了刺耳的红色警报!
“凌皓!”
凌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福伯房间生命体征监测仪警报!心跳骤停!”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凌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潜伏处窜出,朝着佣人房区疾奔而去,同时通过耳机低吼:
“我立刻过去!”
他心头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难道发生了?
当他与附近接到指令的影卫几乎同时破开福伯的房门时,一股不祥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内,福伯直接挺地倒在床边,面色是一种诡异的青紫,瞳孔已然散大,失去了所有生机。
床边散落着半瓶廉价的透明白酒和几粒散落的白色安眠药片。
一张信纸飘落在地上,字迹潦草。
“……还是来晚了。”
凌皓的声音低沉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
他环视这个被刻意布置过的现场,眼神冰冷。
一名影卫迅速检查,低声道:
“皓少,发现半瓶廉价白酒和安眠药。还有这个……一封遗书。”
凌皓没有去接那封遗书,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福伯青紫的面孔上,然后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立刻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随即按下通讯键。
“叫三小姐过来!”
......
凌婉清提着医疗箱匆匆赶来,看到房间内的景象时,脸色瞬间煞白。
她强忍着不适,戴上橡胶手套,开始初步检查。
“不是酒精,也不是安眠药过量……”
她翻动福伯的眼睑,检查口腔,声音带着颤抖。
“是毒素!”
“一种速效神经毒素,和爸爸中的毒同源,但发作更快,更猛烈!”
她的手指冰凉,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灭口!他们竟然真的敢在凌家内部,用如此激烈的手段灭口!
“死因?”凌皓追问,目光如炬。
凌婉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仔细检查福伯的头部,当指尖触摸到后颈发根处时,她猛地停住。
“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一个针孔,非常细微,像是被毒虫叮咬过。是注射!他是被灭口的!”
就在这时,凌影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遗书是伪造的!我比对了福伯过去所有的笔迹记录,形似神不似,语法习惯也有细微差异。”
“特别是‘无颜面对’的‘颜’字,福伯习惯用旧体写法,这里没有!”
“这是模仿!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
凌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寒潭。
“在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之后,在我们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胸中翻涌。
这不仅仅是灭口,这是挑衅,是来自那个“影子”的,赤裸裸的嘲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