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主人别扭的态度不同，米洛非常兴奋地欢迎了方道夜。
黑白花团子还是那么小，毛还是那么长，那双圆溜溜的蓝眼睛里几乎在冒星星。它高兴地坐在好几碟甜品中间，特意等方道夜来了才开始吃，吃一会又把嘴抬起来，等方道夜给它擦干净了后，再继续。
一人一团默契地一个吃一个擦，把新出现的布丁蛋糕花酥都吃完了，米洛还喝了一杯茶，小舌头一卷一卷的，一滴水都没甩到毛发上。
它吃完，满意地哼唧了几声，站起来去衔方道夜身上的黑纱，但女人却把黑纱抽走了，没让它咬到。
米洛：？
歪着脑袋的黑白花团子非常可爱，看得方道夜心里软软的。她摸它的头，手上多出一把梳子：“我陪你多玩一会再走。”
米洛呆了一会。米洛高兴地人立起来！
它一点也不嫌满是尘土的地面脏，直接往地上趴，好方便方道夜给它梳毛。只是它没趴下去，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捞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
“好啦，米米真乖。”
米洛眯起眼睛，安静地躺在方道夜腿上，在她的抚摸和梳理下瘫成了一块黑白色的饼。
方道夜认真仔细地给它梳了很久的毛，摸到了它的小耳朵和尾巴，但是两者的个头都太小了，她还是没能判断出米洛到底是什么小动物。
不管是什么，孩子孤零零一个在这种荒芜的地方，连个窝都没有，还是太可怜了。方道夜现在力量充足了些，教授对她的心防也有所降低，这次应该能成功……
干涸的大地上出现了好几个精致的窝。夜游神摸不准这片似梦非梦的地方会不会有气候变化，干脆做了一排出来，有铺着凉席，挂着竹编的夏日版；有只留了个活页开口门，里面放了软和垫子的冬日版；还有介于两者之间，垫了棉布挂了窗帘的春秋版。
米洛像是呆住了。
过了好几秒，它才发出一声极其响亮的“嗷呜～”嚎叫，跳起来一头撞在方道夜的小腿肚上，看起来已经疯狂了。
它就算高兴成这样，撞人的力气也没忘了收敛。方道夜被它这种喜悦所感染，忍不住俯下身抱起它高高地抛了一下：“你喜欢就好！下次来我给你带新玩具！”
“嗷呜！嗷呜～！”
方道夜在它的哼哼声中被欢送出了教授的梦境。夜游神惯常打量了一下床上人的神色，有些想笑。
里希特手边放了一本书，房间内还留存着犹豫的味道。看来教授在入睡前因她的预告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抵过药草茶的威力，连睡前读物都没收起来便睡着了。
方道夜帮他把书收好，这次给他掖了掖被子。
夜游神还是不是很懂什么是精神体，在她眼里，这些精神体和小动物之间并没有区别。
那么，想要养好小动物，就要给它足够的安全感。动物的安全感则来自于一些很简单的东西：充足的食物，没有天敌的环境，还有一些能够令它们抒发天性的玩具。
环境和食物很好解决。这些小动物似乎体质特殊，和真正的动物不一样，人能吃的东西它们也能吃。不管是那只叫妮可的小狐狸，还是米洛，对她做的甜食都接受良好，甚至可以说十分喜爱。至于环境，在夜游神身边，还用担心什么天敌的侵犯吗？
唯一剩下的就是玩具了。
“所以这是老师想宣传糕点的理由？”帕妮丝满脸复杂，“我还以为老师你开窍了准备大赚一笔呢，结果是为了给妮可她们买玩具？”
“嗯。”方道夜苦恼地点头。
在她脚边玩耍的狐狸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一眼，蓬松的大尾巴不停扫过方道夜的脚面，眼睛又笑眯眯地弯了起来。
小鸟和老鼠也在。三人组已经在教授那过了明面，不但发誓绝不会将方道夜的秘密泄露出去一丝一毫，还十分主动地成为了教授研究的帮手。每次精神体在方道夜这待了一段时间后，她们都会悄悄去研究室做检测，以便里希特观察夜游神的力量对它们的实质影响。
不用看教授那的数据，她们都能明显感觉出自己状态的提升。就像是漂泊在海上的船有了锚，越是和方道夜相处，她们就越是稳定。
这当然和她神奇的力量有关，但也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分不开关系。
方道夜身上那种成千上百年积累下来的稳重气质本来就很令人信服，再加上她还那么温和，就像一位你绝对可以信任的长辈。这种感觉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漫溢出来，又被敏感的精神体们彻底接收。
三小只蹭蹭她：好喜欢。
方道夜也很喜欢它们，所以在认真考虑该添置的东西：狐狸喜欢躺着，要为她买个舒适柔软的垫子才行；鸟儿的爪那么小巧，停在肩膀上恐怕会不太舒服，要为她找个能抓握的枝杈；至于花枝鼠，他很好动，可能会喜欢滚轮？
啊，好需要钱。
帕妮丝对赚钱一直很热衷：“宣传什么的当然可以啦！放心吧老师，我一定会宣传出最好的效果，你就等着大家把你窗后的这块空地挤满吧！别忘了找教授再改装几套好收纳的桌椅哦！”
“你到底哪来的信心啊？”说话的当然是康斯。
“哼。”帕妮丝不屑地看他一眼，“你连瑞安都拉不过来，当然不懂我这种天才的想法。”
“你！你等着！明天我就和他一起来！”
“哦真的吗，那你好厉害哦。”
莫娜和方道夜一样，对他们的幼稚交锋已经免疫。她思考了一会，仰起脸对方道夜说：“老师，我可以把你从琳达她们手中救了我的事发在论坛上，应该也对宣传有帮助吧？”
“不，不用了。”方道夜一秒都未迟疑。
莫娜的眼睛有些暗淡：“好，好的……”
“莫娜。”方道夜呼唤她的名字，确认少女的视线移向她后，认真道，“宝贝，我们都很清楚你在这件事里一点错处都没有，但是那个叫琳达的女孩，她好像是个……贵……”
“贵族。”莫娜很快接话。
“是的，他们好像挺嚣张的对吧？里希特也跟我说过他们不怀好意。”方道夜说，“这种人就算做错了事，为了权力不受损，也会想方设法遮掩，或者颠倒黑白。你这么重要，没必要为了宣传就让自己受伤害。”
“……但是，老师的事也很重要。”
“是啊，所以你得配合我一起宣传才行！”
帕妮丝挤过来，一把揽住莫娜的肩头：“我有个非常好的计划！待会我们一起吃晚饭，我和你详细说！”
她又扭头，无情地对朝这边瞥的康斯说：“你要是想加入，就先把瑞安拉来。不然就算我告诉你我的计划，你也帮不了什么忙。”
“喂！你少瞧不起人！”
红发少年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走……他没走，一会他们三还得一起去研究室，所以他只是站得离这远远的，尤其是帕妮丝，现在已经在他的对角线上了。
帕妮丝才不理他，她笑眯眯地和方道夜告别，眼睛弯起的弧度和妮可简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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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那我们先走了，宣传的事就交给我们，你放心吧！”
方道夜想问她到底打算怎么宣传，但帕妮丝溜得飞快，显然并不想说，大概是想为她准备一个惊喜。
孩子想准备，那就让她准备吧。
这一天依然平静地过去。到了夜晚，夜游神照常巡逻，除了每日陪米米玩外，她最近还多出了一项任务。
身披黑纱的女人静静站在某栋小楼之下，她感受着楼内痛苦而狂暴的气息，缓缓走了进去。
小楼瞬间消失了，方道夜踏进了一片粘稠的黑暗里。这黑暗和她之前想要进入里希特梦境时碰到的那层黑暗有些像，但这里不但没有会贴心为她引路的黑白花团子米洛，反还幽幽亮着无数双兽类的眼睛。
这就是她从第一次夜游起，就心心念念的，充满了求救信号的地方。
教授最近很有合作伙伴的意识，把每一处她标注为碎片所在地的位置都和她仔细说明了大致情况。在讲到地图一角的这栋小楼时，里希特沉默了很久。
“这里是医疗室。”他说，“隔离医疗室。里面的病人都是精神海严重受损，导致无法控制精神体的战士。”
精神海受损对星际军校的学生们来说是个十分熟悉的词。在和虫族的战斗中，全身而退是件不可能的事。□□的伤对于现在的科技来说不是大问题，但关于精神，关于精神力，这个概念才刚刚出现没多久，它诞生在惨烈的，人类即将输掉的一场战役中。第一个觉醒精神力的人毫无疑问是人类千百年来都难得一见的强者，她在绝境中觉醒了这种力量，并在还未完全掌握它时便被迫过度使用，然后死亡。
人类来不及为她哀悼，虫族无穷无尽，强者的牺牲只是暂时阻断了它们的步伐，更多的敌人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但也许是她的灵魂仍在不甘地抗争，和强者在同一场战役中拼杀的同伴在不久后纷纷觉醒了精神力。
有了精神力的帮助，虫族们撤离了。这是人类在和这群异形交战中第一次将它们击退。代价惨痛。
但希望的火种已经出现。自那以后过了不到百年，所有人类均已觉醒了精神力，拥有了精神海和伴生的精神体。
人类在为下一次捍卫准备。
从那些东西手中，捍卫自己的家园。
精神力如此重要，但一旦被破坏又难以修复。轻微的损伤尚且需要一到两个月的静养，但战场上，战斗中，敌人不可能会给他们恢复的时间。
所以里希特痛恨那群阴影里的毒虫。
他们知道治愈精神的重要性。但他们只能想到，有了这能力，能让他们掌多少权，获多少利。他们想使用这救命的力量去控制他人，好重新构建起他们高高在上的王座。
而方道夜，作为夜游神，她踏进这片充满暴虐杀意的黑暗，只是为了拯救。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夜游神并不靠近黑暗中警惕的兽类，它们虽然失去了理智，但女人身上的味道太温柔，面对它们，也毫无恐惧或厌恶。她只是站在那里，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边摇铃，一边唱着歌。它们听不懂，但那歌轻缓而令人安心，就像摇篮曲。
方道夜缓缓地，小心地将自己的力量扩散开来。这里太黑了，未全的法器想要照亮这里太难了。但她在真正进到此处时就下定了决心。从这之后，她每日都来。
黑暗中的动物们仍在咆哮，它们打量着来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凶悍，但她还是站在那里，耐心地哼唱。
她脚边已亮起一缕极细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