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魏征这种人的软肋。”
“什么软肋?”
“规则。”
霍骁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魏征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刘宗源没有选择对抗,而是选择加入游戏,并且是作为一名“污点证人”加入。
他抛出了苏文华这个更具分量的目标,来换取自身的安全。
他递交的所谓“证据”,一定被处理得天衣无缝,完美符合魏征所信奉的“程序正义”。
在这场新的牌局里,刘宗源已经抢先出牌,并且直接将军。
“我们不能再用以前的方式了。”
霍骁对苏悦说。
“任何拳头,任何江湖规矩,在魏征这里都行不通。”
“那我们能怎么办?”
“我们也要用他的规则,来证明刘宗源的真面目。”
霍骁的思绪飞速运转。
他被迫从棋手,变成了一枚被观察的棋子。
想要翻盘,就必须先理解这个新棋盘的规则。
夜深了。
安全屋为他们准备了独立的房间。
霍骁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天花板的角落里,一个针孔摄像头闪烁着微弱的红点。
房间里所有的物品,桌子,椅子,水杯,甚至连床头的台灯,都带着一股陌生的监视感。
他坐起身,打开了房间里配备的平板电脑。
上面只有一个功能,实时播放着房间内四个角落的监控画面。
这是魏征的阳谋。
他用这种方式告知被监控者,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霍骁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他调出了显示系统时间的数字时钟。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电子钟。
平板上的时间,和墙上的时间,秒针的跳动几乎完全同步。
他静静地看了五分钟。
十分钟。
一种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异样感,在他的脑中浮现。
不对。
不是同步。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
平板画面里的秒针,每一次跳动,都比墙上时钟的真实跳动,慢了那么一瞬。
非常非常短暂的一瞬。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
通过自己的生物钟与墙上时钟的跳动进行比对,再与平板画面里的跳动进行交叉验证。
有了。
这个延迟是固定的。
大约是百分之一秒。
这不是单个摄像头的故障。
他切换了四个监控画面,每一个画面里的时钟,都存在着这同样时长的,完全一致的延迟。
这是一个系统性的,被植入整个监控网络的微小漏洞。
一个普通人,甚至专业的安保人员,都无法察觉的破绽。
霍骁关掉了平板。
黑暗中,他看着天花板上那个闪烁的红点。
这是无心之失?
还是魏征……留给他的一场考验?
安全屋的电视屏幕亮起,没有预兆。
晚间七点档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字正腔圆,面容严肃。
“本台最新消息,关于近期备受关注的‘磐石会’一案,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苏悦正拿着一杯水,闻声停下动作。
画面切换,出现了刘宗源的脸。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一间光线柔和的房间,他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对着镜头,表情沉痛。
“我为我曾经的懦弱与同流合污,向榕城全体市民道歉。”
一段经过剪辑的录音被播放出来,是刘宗源的声音。
“苏文华才是真正的掌控者,他利用‘磐石会’为他的商业帝国清除障碍,甚至资助了一个代号为‘欧米茄’的疯狂科学家,进行非法人体实验。我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个被逼无奈的执行者。”
新闻画面里,开始播放一张张经过处理的图表和所谓的“证据链”。苏文华的照片被放在了金字塔的顶端,下面是数个分支,指向周毅,指向黑盾安保,甚至指向一些苏悦从未听过的海外公司。
而刘宗源的名字,则被放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标注为“内部揭露者”。
苏悦手里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们在胡说八道!这是陷害!”
她冲到屏幕前,双手撑在冰凉的墙壁上。
“我父亲根本不认识什么‘欧米茄’!这些都是伪造的!”
霍骁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他看着屏幕上滚动播出的网络评论,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刘宗源,要求严惩幕后黑手苏文华。
舆论战已经打响,而且对方准备充分,一击致命。
“安静。”
魏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队员。
苏悦猛地转身。“安静?你让我怎么安静?你们‘净土’就是这么办案的?任由一个罪犯在电视上泼脏水?”
“我们只认证据。”魏征走到她面前,递过一个平板电脑。
上面是一份刚刚送达的法律文件。
“刘宗源的律师团队,以‘磐石会’事件严重损害苏氏集团股东利益为由,向法院提请对苏氏集团的全部资产进行保全冻结。”
苏悦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同时,他们联名多位小股东,提请召开紧急董事会,要求罢免苏文华的董事长职务。”
釜底抽薪。
这不只是要毁掉苏文华的名誉,更是要夺走苏家的一切。
“混蛋!”苏悦一把推开平板,“你们就看着他们这么做?你们不是调查组吗?”
“这是合法的商业诉讼,我们无权干涉。”魏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转向霍骁。
“调查组内部对你提交的证据进行了复核。”
“结论是什么?”霍骁问。
“刘宗源提供的所有证词,与他上交的物证,包括部分转账记录和通讯信息,形成了完美的逻辑闭环。所有证据都指向苏文华是最高指挥者。”
魏征停顿了一下。
“而你提供的关键物证,例如从‘海神七号’水泵里取出的芯片,以及西郊工业园服务器里的数据,其获取过程,都涉及了苏悦小姐的非法网络入侵行为。”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五十四条,采用非法方法收集的证据,应当予以排除。”
“所以,你的证据,无效。”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悦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扶住墙才站稳。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他们坚守的真相,在对方制定的规则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看着我父亲被定罪,看着我们家被他们抢走?”她的声音带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