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之后数日,
苏惟瑾白日里或去文彭先生处请教,
或窝在悦来客栈埋头苦读,
将那日所见所闻、
所思所得细细消化。
超频大脑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养分,
不断优化着应对南闱的策略。
这日晚膳后,**轩竟主动寻到了悦来客栈。
他依旧是一身青衫,气质冷峻,
见到苏惟瑾,开门见山道:
“整日闭门读书,不怕读成了呆子?
秦淮夜色,天下独绝,
既来金陵,岂能不见识一番?
今日有几个相熟的友人约了沿河步月,苏兄可愿同往?”
苏惟瑾略感意外。
自那日文会一番言论后,
这位孤高的才子似乎对自己另眼相看,
但这主动邀约,仍显突兀。
他转念一想,整日苦读确需调节,
且深入接触这些江南士子的生活,
亦是了解风土人情、
拓宽眼界的机会,便欣然应允:
“徐兄相邀,敢不从命?
正好可向诸位兄台请教。”
两人出了客栈,
汇合了另外三四位士子,
皆是那日文会上对苏惟瑾见解表示过认同的年轻人。
彼此寒暄几句,便沿着秦淮河岸信步而行。
与那日乘坐画舫穿行河心的感受不同,
漫步岸堤,又是另一番滋味。
夜幕下的秦淮河,
仿佛一条流淌着金银与梦幻的星河。
无数画舫、灯船缀满彩灯,
倒映在暗沉的水面上,
随波晃动,碎成一片迷离的光斑。
丝竹管弦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悠扬的箫笛、缠绵的琵琶、
柔媚的吴歌小调,
交织成一张无形而奢靡的网,
笼罩着整个河岸。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各色香气
——酒楼的酒肉香、脂粉铺的腻香、
茶肆的清茶香、小贩兜售的糕点甜香,
还有那若有若无、从画舫飘来的高级熏香,
种种味道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微醺的“秦淮味”。
沿岸更是热闹非凡。
卖花姑娘挎着花篮,声音清脆;
卖小吃的老叟推着独轮车,吆喝声拖着长调;
测字算命的摊前围着好奇的书生;
更有那提笼架鸟的纨绔、
前呼后拥的富商、
以及无数锦衣夜行的各色人等,
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卖冰糖葫芦——”
“刚出炉的梅花糕,甜掉牙嘞——”
“公子,买朵玉兰花给小姐戴上吧,香得很呐!”
小奇和**轩等人的书童跟在后面,
眼睛早就不够用了,
尤其是小奇,看得目瞪口呆,
只觉比沭阳的年集还要热闹百倍千倍。
一位姓钱的士子显然是个中老手,
如数家珍地指着河上那些最为华丽精致的画舫:
“瞧见那艘缀满琉璃灯的了没?
那是‘听雨阁’的船,
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等闲人连船板都摸不上!”
“那边那艘,挂着八角宫灯的,
是‘媚香楼’的,
嘿,那儿的姐姐们……”
他说到一半,
瞥见**轩冷淡的眼神,
讪讪地住了嘴。
**轩淡淡道:
“声色犬马,终是皮相。
秦淮之风流,岂在皮囊?”
另一位李姓士子笑道:
“明轩兄所言极是。
不过,这秦淮河上,
倒也并非全是庸脂俗粉。
亦有才情气节令人钦佩者。”
正说着,一阵清越婉转的歌声,
穿透周遭的喧嚣,
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那歌声不似寻常妓馆的柔靡,
反而带着几分清冷与幽怨,
咬字清晰,音律精准,
唱的是一首《西厢记》里的名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歌声如泉水流淌,
又如珠玉落盘,
竟在刹那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引得岸上许多行人都不自觉地驻足倾听。
苏惟瑾亦是心中一动,
超频大脑瞬间分析出这歌声的专业水准极高,
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真切情感。
“这是……”
他下意识地望向歌声来源,
那是一条不大却极为雅致的画舫,
船头只悬着两盏素雅的白色灯笼,
与周围争奇斗艳的灯火格格不入。
钱姓士子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
带着几分炫耀道:
“苏兄初来乍到,想必不知。
这唱曲儿的,
可是近来秦淮河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沈香君姑娘!”
“沈香君?”
苏惟瑾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正是!”
李姓士子接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推崇。
“香君姑娘虽是清倌人,
但色艺双绝,更难得的是性情孤高,颇有气节。
等闲的富商巨贾,纵有千金,
也难见她一面,听得一曲。
她素来喜与文人雅士交往,
但若所遇之人胸无点墨、俗不可耐,
亦是闭门谢客。
故而名气虽大,
真正见过她、听过她曲儿的,反倒不多。”
**轩也难得地补充了一句,
语气中竟有一丝欣赏:
“其曲如其人,清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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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怨而不哀。
曾闻有勋贵子弟欲以势压人,
被她当面斥退,丝毫不惧。
在这秦淮河上,算是个异数。”
众人纷纷附和,
言谈间对这位沈香君姑娘皆颇多赞誉,
显然已将能欣赏到她视为一种品味的象征。
苏惟瑾闻言,不由再次望向那条素雅的画舫。
歌声已歇,船帘低垂,
看不清内里情形,却更添一份神秘。
超频大脑将“沈香君”这个名字与之前零星的信息碎片拼接:
气节、清倌人、才艺、孤高……
一个模糊而又独特的形象渐渐勾勒出来。
他心中确实微微一动。
并非因美色,而是因这污泥环境中特立独行的气节,
以及那确实超凡脱俗的才艺。
在这浮华喧嚣的十里秦淮,
竟有如此人物,
倒像是暗夜里独自绽放的一株幽兰。
然而,这心动也仅止于一瞬。
当前最重要的,是乡试,
是功名,是踏稳这仕途的第一步。
任何可能分散精力、
引人非议的事情,
都必须谨慎规避。
美色也好,才艺也罢,
终究是过眼云烟。
他收回目光,脸上恢复平静,
对众人笑道:
“果然是一位奇女子。
不过,我等还是专心赏这秦淮夜景为好,
莫要惊扰了人家。”
**轩看了他一眼,
见他眼神清明,
并无寻常男子听到名妓时的猎艳之色,
心中倒是又高看了他一分。
钱姓士子却犹自感慨:
“若能得香君姑娘青睐,
听她单独唱上一曲,
怕是比中了举人还快活……”
众人笑骂他没出息,
话题便又转向了别处。
一行人继续沿河漫步,
赏灯看景,谈论诗词文章,
偶尔也夹杂些金陵官场、
科场的逸闻趣事。
苏惟瑾多数时间静静聆听,
偶尔插言,必能切中要害,
渐渐也与这几人熟络起来。
只是那清越的歌声,
和“沈香君”这个名字,
却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
虽然迅速沉底,
却终究留下了一圈淡淡的涟漪,
悄然埋在了记忆深处。
夜色渐深,秦淮河的喧嚣却仿佛永无止境。
苏惟瑾辞别众人,返回客栈。
推开窗,远处河上的流光溢彩与隐隐乐声依旧可闻。
他深吸一口带着河水与脂粉气息的夜风,
摇了摇头,将那些浮华景象驱散,
重新坐回灯下,摊开了书卷。
红袖添香虽好,不如金榜题名时。
前方的路,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