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一刀震住了。
够了。真是够了。
桃夭心想,换作以前的她,或许还对这两人尚有一丝惧意。可走出来后,她学了杀猪的手艺,做了杀猪的营生,再不用靠别人过活了,她有了十足的底气。
老头老太张着嘴,骂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煞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桃夭对着那两张惊恐的老脸,淡淡开口。
“你们要肉吗?”
老头梗着脖子,从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要,当然要!”
那可是肉,猪肉,那么大一块,他当然要。
老头走近,伸手指着案板上的一块猪肉,又赶紧退远些,免得被那杀猪刀伤到。
桃夭伸手一抓,把那块猪肉称了称,“一百一十五文,给钱。”
“什么?”老太被激得从地上跳起来,“还要收你亲爹亲娘的钱?”
“亲爹亲娘?”桃夭冷冷看着这两张老脸,白皙的脸上愈发没有血色了,“我爹娘早死了,你们说是我爹娘就是我爹娘?不知道是从哪里讹肉来的野人。”
“居然还咒你爹娘是死人?”老太急得浑身哆嗦,张大的事她也是最近才听说,毕竟【清源里】本就是个小地方,和别处来往不甚紧密。
两个老泼皮连连后退,眼里凶光恶现,看来,这女儿是不打算认他们了。
这是让他们没想到的,以前让她干什么,她都会很听话。
没想到卖了之后,有了这杀猪的营生,心和翅膀竟然都硬了。
他们有点后悔,倒不是后悔当初对桃夭不够好,而是后悔当初居然没有多留下来片刻,哪怕是只留下来一刻钟,这杀猪摊可都是他们的了。
老泼皮想得不错,在他们把桃夭绑了之后,桃夭早就变了。这些年那点微薄的生养之恩也还完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桃夭了。
杀猪杀出的血气,也消磨了她的恐惧。
“废话少说,想要肉,拿钱来买。”桃夭冷冷一笑,自顾自地抄起刀。
“你...你...”老泼皮你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作势又要撒泼打滚。
桃夭不给他们肉?他们就搅黄她的生意!
不过,这似乎没什么用,那些买肉客,绕过了他们,给了钱,拿了肉就跑。
一点也不耽误桃夭赚钱。
嗯,还能看猴戏。
张知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点点头又摇摇头,终于忍不住掏出她那本宝贝小册子和炭笔,刷刷刷地记录起来:
《清源里异闻录·卷七·猪肉摊前惊魂记·篇一:饿鬼投胎》
是日。肉摊前,惊现二老叟。
此二叟周身似有阴气缭绕,疑是山野精怪所化,专馋那血肉精气!
二鬼形容枯槁,面目狰狞如饿鬼投胎。涎垂三尺,目露贪婪绿光,直勾勾盯着案上油亮猪肉,喉中发出“嗬嗬”怪响,状若癫狂,欲扑而不敢前。
然,摊主桃夭,真乃奇女子也。此女手持寒刃,霸气侧漏,一身屠鬼之气冲天而起,竟硬生生将二鬼钉于五步之外,寸步难行!
嗟乎!此等正气,实乃【清源里】镇宅辟邪之祥瑞。有此女在,何愁宵小作祟?何惧鬼魅横行?
她正写得入神,笔走龙蛇,忽然感觉后脖颈子一阵凉飕飕的寒意袭来,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了。
张知叙下意识地双掌一合,“啪”地一声合上小册子,警惕地回头——
呵!
叶从寒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叶少侠?”张知叙干笑一声,迅速将册子塞回袖中,“好巧啊,你也来看…呃,买肉?”
叶从寒和她打了个招呼,她只是恰好从张知叙背后经过。
张知叙不知她在身后站了多久,又看到了什么,她轻咳一声,跟着一起走上前,坐在了自己的说书小摊子里。
叶从寒刚走到桃夭身边站定,那对老泼皮交换了一个阴狠的眼神。
老头大喊道,“没人管?那我看县太爷管不管!”
老太也扯着嗓子,“老头子!去!去县衙报官!我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没王法了!”
老头立刻爬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恶狠狠地瞪了桃夭一眼,“你等着!官老爷来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他说完,一溜小跑地往县衙方向去了。
桃夭闻言,非但不怕,反而雀跃。
报官?好啊!正合她意!
她一直保留着那卖身契,就是怕这一天。契书早已被她放进了系统背包里,除了她,谁也拿不到。
她巴不得在官府大堂上,把这份肮脏的“亲缘”断得干干净净。她甚至有点感谢这对老泼皮帮她省事了。
叶从寒淡淡瞥了一眼,那眼神,杀气横生。
叶从寒的杀气,和桃夭的可不大一样,她是真真正正杀了不少人的。
这一震慑,旁边又没有了一起哄闹的老头,老太干脆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好死不赖地躺在了地上。
她就说,桃夭怎的这么硬气了,原来是有人撑腰了!
她想着叶从寒那眼神,比桃夭还要可怖三分,不由得就怂了。
这老头子,也太慢了!
叶从寒没说什么话,因为她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话。
她帮着桃夭收其他人的买肉钱,旁边的张知叙已经开始讲今天的“江湖传闻”了。
总之,三个人没一个把老头当回事。
【清源里】的其他人,虽见了这场景十分好奇,有的听说老头去报官了,不愿走,等着看下面的热闹,且又因为桃夭在这里咚咚咚地砍着猪骨头,他们啥也不敢说。
没过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由远及近。
“让开!让开!官府办案!”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一队挎着腰刀的衙役走了过来,队伍后头跟着气喘吁吁、一脸得意的老头。
钱县令本在后堂喝茶,一听有人击鼓鸣冤,告的还是“忤逆不孝”的大罪,顿时精神一振!
这可是彰显他教化之功、捞取政绩的好机会啊!
他当即一拍惊堂木,点了捕头衙役,气势汹汹地赶来拿人。
老头一看到桃夭,立刻像打了鸡血,哭天喊地,“就是这个不孝女!她发达了就不认爹娘了啊,连口肉都不给我们吃啊!您看看我们老两口,都快饿死了啊…”
他一边嚎,一边偷偷掐了老太一把。
老太立刻配合地“哎哟”一声,捂着肚子,一副饿得快晕过去的样子。
捕头是个老油条,一看这阵仗,再看桃夭身边那位抱剑女子,心里先怯了三分。
他走到桃夭面前,拱了拱手,语气还算客气,“桃姑娘,有人告你忤逆不孝,还请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桃夭神色平静:“好。”
叶从寒和张知叙自然紧随其后。
张知叙嘛,还掺杂着点收录素材的成分。
县衙大堂,两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分立两旁,口中低喝。
“威——武——”
老头老太扑通一下,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县令高坐堂上,很满意。
桃夭被叶从寒和张知叙同时拉住了手腕。
叶从寒从小到大,师傅都没让她跪过,所以她压根没这习惯,而且她也不想让桃夭受累。
张知叙则是纯粹觉得跪下去气势就弱了。
其实,她们不拉住桃夭,桃夭也没有下跪的打算,这两人如此这般,她总不能在这儿拆她们的台。
若说怕不怕被钱县令报复,她还是有点怕的。
但桃夭更知道,如果跪下去了,叶从寒应当会不乐意吧。
钱县令见三人竟敢眼中无人,勃然大怒,“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且慢!”张知叙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随手递给旁边一个衙役,“劳烦,给县太爷过目。”
那衙役不明所以,捧着令牌呈了上去。
钱县令接过令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这一瞥不要紧,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这小小的【清源里】,怎么来了这么一尊大佛?
钱县令额头瞬间冒汗,脸上的怒容僵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失敬失敬!”
他连忙示意衙役搬凳子。
张知叙摆摆手,依旧站着,“坐就不必了。此案关乎我友清誉,本席…咳,我在此旁听即可。”
见着这一幕,叶从寒心里暗道:果然是从某神秘组织出来的。
钱县令擦了擦汗,目光转向叶从寒。
叶从寒也不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缉匪令]。
那“甲等”的字样,格外刺眼。
钱县令伸长了脖子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甲等[缉匪令]可不多见。
这玩意儿通常只发给江湖顶尖高手,不仅如此,还是揭过许多悬赏的顶尖高手才能获授。
这位姑奶奶…又是何方神圣?而且,江湖人啊,比起旁边这位,更不能招惹。
毕竟,这些人武功高强,万一一刀把他给砍了,他和谁哭去。
钱县令赔笑道,“这位大侠,失敬失敬,您且随意。”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到桃夭身上。
他努力板起脸,想找回一点官威,“桃氏,你为何不跪!”
不等桃夭说话,叶从寒和张知叙异口同声,“我们是一起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