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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距科举还剩1716天

作者:芒鞋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数日不见,他须髯如草,满脸倦色。锁骨两侧,大片肌肤破皮,渗出的血凝在扁担上,来回磋磨着。


    虞有玥眼一红,眼泪夺眶而出,抱住虞大山哭起来,“爹。”


    在汴京的那些年,她天天想如果爹娘活着就好了,闲时逛逛夜市,尝尝美食,夏时有冰,冬时有炭,不用为明年的庄稼忧愁,不用为没有儿子养老焦虑。


    重生后,她满心都是欢愉,想着凡事到了汴京就好了,可…可是没想到会让阿爹遭这些罪。


    “爹…”


    虞有玥的眼泪像豁口涌出的水,片刻就沾湿了虞大山的短褐,他茫然无措的看向楚氏,“阿玥怎么了?”


    “吓着了吧。”楚氏示意他别动,先把背篓放进屋,再出来接他的筐,“憋到现在,让她多哭会儿吧。”


    隔壁清水可是哭了整整两天呢。


    谁知虞有玥听了,迅速抹了泪珠站直,“我不哭了,我回屋收拾行李,这样爹娘能轻松点。”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楚氏哭笑不得,说道,“来得及的。”


    农家就那点家当,衣衫被褥,锅碗瓢盆,桌凳锄具。


    桌凳占位置,带着累赘,所以只收拾其他几样就行。


    不过,一会儿后三人就傻了眼。


    倒不是东西太多塞不下,而是家里那三十贯铁钱就有两百来斤,背着它还怎么背其他行李?


    楚氏第一次为家里钱多露出了愁色,“这咋办?”


    难不成像谢氏那样撒些出去?


    那她前些年岂不白忙活了?


    不行不行。她问女儿,“现在找人买度牒还来得及吗?”


    买度牒要先疏通关系,现在来不及了,虞有玥摇了摇头,在楚氏渐渐暗淡的眸光里蓦然开口,“但可以找途中的寺庙道观问一问!”


    她问虞大山,“爹,咱们走哪条路线进京?”


    回到妻女身边,虞大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明明很累,但脑子却清醒得很,听到这话,从怀里掏出张四四方方的草纸,“我叫人写的,你看看。”


    纸的一面写着虞有玥要采买的物什,另一面则画着两条弯曲的线,线两侧写着地名。


    “这是茶商进京常走的两条路,一条北上过成都府,经金牛道或米仓道,过凤翔,郑州到汴京。”虞大山不识字,但记性好,指着其中两处道,“只是剑门关和函谷关要官府凭由…”


    他们去汴京为了避难,去哪儿弄凭由?


    梨花又问,“另外一条路呢?”


    “水路,在梓州路嘉州坐船,沿长江至江陵转汉水,再北上走襄阳,许昌到汴京,也可在荆州顺汴渠直达汴京。”


    别看虞大山说得顺,其实上面的地方一个也没去过,把茶商的话如实复述一遍,“蜀道难,但用时短,水路耗费的时间久,人不遭罪,只是过渡口仍要凭由。”


    他们是主户,弄不到商人的路引,所以才和楚氏说有点麻烦。


    而且如今全村人都要去汴京,更是树大招风。


    “凭由好办,爹还记得出门前我让你背的诗?”


    “记得,《岳阳楼记》和《江上渔者》嘛。”虞大山道,“每晚睡觉前我都会背一遍,记得牢着呢。”


    “这是范文正公最有名的两首诗,他去世那年,无数举子在其墓前高吟诗词送他。”


    虞大山云里雾里,只见女儿半喜半忧道,“范文正公于皇祐四年逝于徐州。”


    皇祐四年?今年?虞大山隐隐明白了女儿的心思,“你想借奔丧的名义找衙门出具凭由?那范…范文正公哪日去的?”


    “六月十九。”


    虞大山瞳孔微缩,“今…今天?”


    “哎哟,老天不亡我们啊。”楚氏大喜,“拿到凭由就不用担心被当成流民抓回来了啊。”


    她眉开眼笑的推开门,提着裤脚跑出去,朝远处青山噗通跪下,“范文正公的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愿以《岳阳楼记》送恩公一程。”


    说着,朝屋里的父女俩招手,“快来,我们一起送恩公一程。”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楚氏双手合十,神色虔诚,读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两行泪滚滚而落。


    末了叹息,“这么好的人,该长命百岁的啊。”


    看虞有玥还跪着,忙扶她起身,“咱还要多背几首他的诗吗?”


    “要。”


    不仅她们要背,村里其他人也要背,否则官差要是拦路盘问容易露馅。


    村里人虽觉得莫名,但楚氏亲自教,没人敢说个“不”字。


    连张不开嘴的张火把都认认真真背完了两首,走的时候叫楚氏下次背诗不要忘了他。


    钱氏看他灰头灰脸的,和楚氏感慨,“怕大家伙排挤他,大清早就挨家挨户送猪肉了。”


    楚氏教了一整天,嗓子干得快冒烟了,就没接话,拿过水囊灌两口水,和谢氏比了比揽子他们,提醒把人看紧了。


    谢氏如今看她跟看亲姐妹似的,道,“保证跑不了,我锅里炖了肉,要不要吃了饭再回去?”


    楚氏摇头。


    这两天,谁家还缺肉吃啊?鸡瘟时杀的鸡都没吃完呢,加上大山在城里买的,李梦回和张火把送的,母女俩到离家那天都吃不完。


    没错,家里只有她和阿玥,虞大山又进城了。


    同行的还有李梦回,两人背着铁钱,进了梓州城就先去书铺,把铁钱全部买成《范仲淹诗集》,然后回县城找客栈住下。


    虞大山常进城卖茶叶,轻车熟路的,李梦回却显得很局促,进店后,双手紧紧捂着胸口,生怕里头的诗集掉了,问虞大山,“我们真要在这儿住五天?”


    “嗯。”虞大山用油纸将诗集裹好,外头再裹层棉麻布,小心翼翼放床里侧,“五日换了交子,拿了凭由就走。”


    李梦回始终放心不下村里,“揽子的人找到村里怎么办?”


    “谢顺他们会应付。”


    天气炎热,街上并没什么人,虞大山放好诗集,给自己倒了杯茶,看李梦回忧心忡忡站那儿不动,拍拍桌子道,“做好我们的事,按时去荣州和她们汇合就好。”


    荣州处于梓州路和益州路交界,过了荣州,揽子那伙人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李梦回在他对面坐下,担心起另一件事来,“也不知道谢家人能否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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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人。”


    谢家大朗修茶马道去了,此番逃难,必要带着他一起,所以天不亮谢广两父子就动身了,成与不成,只能听天由命了。


    因身怀百两钱财,接下来四天,虞大山和李梦回窝在客栈哪儿都不去。


    第五天清晨,两人穿上崭新的麻衣,眼眶通红的的去了衙门。


    李梦回头次做这种事,怕情绪不够浓烈,使劲掐自己大腿,直到眼泪溢出来为止。


    到了衙门,照虞大山教的,拿出几十个串好的铁钱,哽咽地说明来意。


    衙前掂了掂手里的分量,摊手,李梦回忙将手里的纸递过去。


    纸上面写着离州缘由,李梦回背得滚瓜烂熟的,看衙前拿着东西进去,高声道,“草民等非敢违农时、旷井邑,实念范公生前以天下苍生为念。今愿借奔丧之仪,效执绋之礼。”


    没多久,衙前出来了,拿着盖章的凭由,李梦回喜不自胜,直到短褐后衣被人扯了下,忙换上哀痛之色,“谢官人体恤。”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兑交子也是,三百两交子兑了二百七十两银,银子一到手,两人租了辆驴车就往荣州方向去了。


    第一次坐车,李梦回被颠簸得难受,看虞大山神色平常,不由得问,“纸上写的什么?”


    如此轻易就弄到了凭由。


    虞大山不想说太多,“诗。”


    “什么诗?”


    “说了你也不懂。”


    李梦回两辈子都没读过书,自然不懂什么诗,想到什么,他歪头,狐疑的盯着虞大山,“不是说每个人的记忆只到死的时候吗?你为什么会写诗?”


    谢顺说虞大山散尽家财被放了出去,但不过是那伙人的把戏,故意放他走又杀了他,照理他不该会这种文邹邹的东西才是。


    虞大山似是早有准备,对答如流道,“范公托梦于我罢了。”


    村里能外出避难是借范公之死,范公爱民,托梦给虞大山好像也说得过去,他问,“范公梦里说了什么?”


    “咱们村,有宰相之貌,悉心栽培,人人可安享晚年。”


    李梦回眨巴眨巴眼,期待起来,“谁啊?”


    “吴家小儿。”


    这是楚氏要他说的,卖房屋田地的钱要拿出大部分供吴家小儿读书考科举,分就只分一小部分,但这种得罪人的事,只能李梦回出面。


    他道,“范公爱才,托梦也是望我们能好生照料未来宰相。”


    李梦回靠着车壁,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虞大山问他,“哪儿不舒服?”


    “说不上来,就觉得吧…”李梦回抵了抵后槽牙,道,“有没有可能宰相是我家那三小子。”


    “……”


    “你莫觉得我瞎说,经帆说了,我家那三小子不是一般人,他都快死了,三兄弟还兴致勃勃地商量去汴京呢。”


    “依我看,上辈子活得最久的就是他们了。”


    “……”


    高兴得把他女儿都砸死了,活得能不是最久的吗?


    虞大山撇撇嘴,“甭想了,范公说得很清楚,就是吴家小儿。”


    李梦回坚持,“是我家三儿,我家祖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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