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冥停住了脚步，为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一时居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叶漾挺了挺胸，努力展了展后背的叶片。
他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他不知道沈冥长什么样子，屠主任给的联系方式他也加了，可一直都没通过，他没办法了，才守在人家家门口。
沈冥的大长腿一出现在视野中，叶漾就有预感，这一定就是他要等的人，立刻支棱了起来，把屠主任给的介绍信高高举起。说来奇怪，明明是众人口中威严可怕让人不敢直视的北方之神，但叶漾却丝毫没有一点儿害怕。
然而沈冥看到的却是，一只可怜的小叶羊，软绵绵的身体努力在门边挺直，看起来很辛苦，似乎下一秒就会顺着光滑的门板溜下去，直接从门缝滑进去。
哦，不算触角的话，这小叶羊好像还没门缝高，如果他滑进去了，算不算当着自己这个业主的面私闯民宅？
才刚想到这里，沈冥就见那小叶羊似乎也意识到了，抖了抖背上的叶片，赶紧离门又远了一点，努力用触角举高推荐信。
叶漾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之后的入学。
此前为了让叶漾参加高考，屠主任，白主任，禺北三个合力帮叶漾做了一份完美的档案。
现在开始，从明面上来看，叶漾是来自南海省某福利院的孤儿，即将入学华夏top高校之一东洲大学的海洋生物系，享受的国家补贴除每月两千元生活费和各种节日福利外，还有一项奖学金补助。
为了不露任何破绽，不引人怀疑，叶漾不能再住在YCG的宿舍里，屠曼丽给他安排了外面的一处单人小公寓。
“正好，沈冥也住那里，我就给你安排个对门的单间，你们赶紧认识认识熟悉一下，以后要跟着你导师好好学啊。”
叶漾到了公寓，只觉得很巧，这不就在当初屠主任捡到自己的那个公园对面嘛，从公园走到公寓楼下两分钟都不用。
……
见沈冥就这么盯着自己不说话，叶漾硬着头皮开口：“沈、沈老师你好，我叫叶漾，那个，这个信是屠主任让我带……”
话还没说完，触角上的信被人拿了过去。
叶漾哽住，抬头看去，只见沈冥面上一派沉静，低头仔细看着信件，好像刚才发愣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冥想起来了。
不怪他反应慢，从来没有那个小妖敢这么直视他，大部分大妖也不敢。这对他来说是个挺新奇的体验。
他回信给禺北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再收到任何相关的信息，他差点都忘了这事儿了。
而且，他只知道叶漾天赋不错，是个水族，没想到原型长这么可爱。
叶漾用原型出现，是小十三出的馊主意，因为小十三知道沈冥是个神秘大佬，想着叶漾的给人第一印象一定要好，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和沈冥打好关系，以后在YCG 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他觉得叶漾的原型非常可爱，是大大的加分项，要求叶漾一定是展示出来。
叶漾虽然没搞懂为什么可爱就可以和大佬打好关系，但也乖乖照做了。
怎么说呢，他现在有些后悔。眼看着沈冥看完了信，又掏出了手机敲敲打打，半天也不和自己说话，本来就紧张的小海兔现在更是忐忑不已。
真是的，他就说应该用人形啊，大家都是人形，他这样是不是很不礼貌啊，但是现在突然变成人形也很怪吧……导师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该不会把我退回去吧？！那我肯定上不了大学了啊。
思绪流转间，水分悄悄流失，叶漾为了让自己更显眼而努力维持的体型也渐渐缩小。
沈冥终于结束了和屠曼丽还有禺北的沟通，低下头来，就看到那本来就丁点儿大的小海兔变得更小了，灰色的半透明触角撇在脑袋后面，浑身的叶片都耷拉着。
已经几十年没怎么和妖族面对面说过话的沈冥斟酌了一下，终于想起他们还在门口，打开大门道：“先进来吧。”
然后他就看见那对可爱的小触角一下子支棱了起来，小海兔丝滑进屋，身后留下了一道透明的水痕。
*
一人一海兔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团在茶几上，面面相觑。
沈冥第一次做导师，和禺北沟通完，也只知道要保护，监管，教导叶漾，但具体该怎么做，还是一点儿都不清楚。
外人总以为沈冥高深莫测，冷淡难以接近，但事实上沈冥是这样的——遇到问题首选自己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那就不解决，反正让他去求助别人是不可能的。
他就是个超级社恐，从来都是，不得不在人界生活后，他的症状更严重了。
虽然几百年前和禺北勉强算是熟人，但近百年来他们唯二两次交流就是上次的信和今天简短的几条消息。
就刚才给禺北和屠曼丽发消息，也是因为信里让他接到人后回个电话。
社恐是不可能打电话的，发个消息就是极限了。
就这么安静得坐了好半天，叶漾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沈、沈老师，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屠主任让他听导师的安排，可他的导师好像根本不打算安排他啊，连眼神都不给一个，该不会是讨厌他了吧！
沈冥正在头脑风暴，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一跳，当然，他没表现出来，看起来还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淡漠样子。
好在，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你有地方住吗？可以住我这里。”
叶漾连连甩起他的触角：“不用不用，屠主任给我安排了住处，就在隔壁。”
叶漾快吓死了，怎么一上来就邀请他一起住，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是不是说明，沈老师也没那么讨厌他？
沈冥：“……嗯。”有地方住了啊。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话题就这么结束了，沈冥只能继续绞尽脑汁地想下一个话题。
幸好，很快他就不需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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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蛇突然现出身形，口吐人言：“散步散步~该出门了。小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啊？哦不对，你这么小，跟不上吧。”
叶漾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我跟的上的！”
这就是玄武灵蛇吗，太好了，就算沈老师讨厌我，但灵蛇挺友好的，那我还有机会，终于可以变成人形了！
灵蛇的身体一下子竖直：“等……”话音未落，茶几上的小海兔就消失了。
“叮铃哐啷——”茶几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不大的台面立刻失去平衡翻倒在地，连带着茶几上的一堆纸张文件和几个玻璃杯盏全都无法幸免。
叶漾倒是没事，失去平衡的那一刻，沈冥一挥手将他带到了身边，一屁股陷进了沙发里，别说，这沙发真软。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不大的客厅一片安静，叶漾挣扎着从沙发里站起来，汗都要滴下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会收拾好，也会赔偿的！”
对不起了屠主任和禺老师，辜负了你们的信任，第一天和导师见面就闯祸，我这个大学可能是上不了了……导师一定会把我退回去的……
可还不等叶漾哀悼自己还没开始的大学生活，就在下一秒，茶几自动恢复了原位，上面的东西也和原来一模一样，地上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儿玻璃碎片。
叶漾愣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不是不能在人界用法术吗？”
这下换沈冥和灵蛇愣了。
过了一会儿，灵蛇“嗤嗤嗤”地笑出声：“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把那劳什子规定当回事啊！”
一条蛇笑得前仰后合，这场景实在诡异，好一会儿，灵蛇终于笑够了，才又问道：“YCG的册子都多久没更新了，这种事情，只要不被那些没法力的人类发现不就行了，你一个人在家难道也像人类一样生活的吗？”
叶漾：“……”是啊，他昨天一个人在公寓收拾东西，没有任何观众，他还老老实实用洗衣机，自己亲自擦柜子拖地呢！
灵蛇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也太老实了吧，他真要笑死了。
叶漾被大声嘲笑，忍不住质疑：“但是……但是，如果养成了习惯，很容易就会不小心犯错吧？”
“YCG危机处理部效率很高。”沈冥说道。
刚才那一番闹剧，叶漾看起来比沈冥更紧张，而且小海兔也是一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样子，这反而让沈冥放松了不少。
叶漾挠挠头，想起来了。
危机处理部，这名字听起来很厉害很高端的样子，其实他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消除非人类在人类社会或不小心或故意留下的异常痕迹。
比如说，有的羽族不小心在监控下飞起来了，危机处理部会第一时间修改监控记录和相关人员的记忆。
正想着，叶漾身上突然一沉，原来是灵蛇挂了上来：“好啦好啦，该散步了，快走快走，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