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趣,亲爱的,你在怕我吗?”
芙洛丝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升了起来!
地面飞速下坠,安妮、那辆小板车,还有那条乡间小路,都越变越小,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一片茫茫的雪白之中。
而她升向云端,升向光热无穷的太阳,与她一起升起来的,还有安德留斯。
安德留斯眉目俊逸,浑身都成了金色,发丝也是。他金色的发丝在风中舒展,那双眼睛金光闪烁,神气十足。
在蔚蓝的天幕之下,他神圣宛如天父。
可……他不是在雪山吗?
为什么会和自己在云端里相遇?
芙洛丝仓猝往下看,透过锦缎一样层层舒展的云朵,她看到了自己。
——自己的尸体!
芙洛丝的心狠狠一跳,什么,原来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自己的肉.体,升到了天上吗!
难道在和安德留斯较劲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死了?
所以,一个人的灵魂能脱离肉.体多久?一秒?两秒?还是十秒?
她还有回去的机会吗?
“亲爱的,”只听安德留斯用一贯的懒洋洋的语调笑道:“你怕你掌控不了我。你怕你即使被赐予了【公主】的身份,即使拥有了帝王一样至高无上的地位,也依然有掌控不了的对象,对吗?”
“少放屁了!”芙洛丝怒目相视,“我怎么可能会掌控不了你?!”
“那么,你还是怕我了?”安德留斯忽然靠了过来,用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逼视着芙洛丝,“你明明有绝对的控制权,却依然不敢接过我递给你的缰绳,是因为你害怕我,对吗?你害怕我的力量,忌惮我的反复无常。”
没有皮相的伪装与矫饰,灵魂形态的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坦诚相对。芙洛丝仰视着他,他的灵魂带着一圈意味不明的虚影,他的情绪与动机一览无遗。
“你难道就不想试一试吗?”
安德留斯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一样,芙洛丝的心又是猛地一跳。
安德留斯将手指插进了她的头发中,语调带着无限蛊惑的意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芙洛丝心里点火:
“试着掌控你的对手,掌控一个邪恶又强大的仇敌,让他的力量为你所用,让他的神魂为你颠倒。你难道不想看到这副景象?还是说,我亲爱的……你怕自己会沉迷于这种掌控,不可自拔?”
“你说什么?!”芙洛丝咬牙切齿挤出了这句话。
安德留斯下眼睑和嘴角的地方开始抽动,一个很浅很浅的小涡在他脸颊下边显现出来。酒窝。他笑得狰狞,整个灵魂都在发出空荡又凌厉的呼呼声。
“哦……原来你真的怕这个,哈哈哈——”
他居然觉得自己会害怕掌控欲,害怕掌控他!
芙洛丝心潮澎湃。
她在安德留斯眼中看到了挑战欲。
被倒影出来的、属于自己的浓浓的挑战欲!
安德留斯,你最知道怎么让我兴奋。
如果这是自己的肉身,一定呼吸急促、眼珠外凸,整颗心脏都如暴雨天打在湖面上的雨点一样狂跳不已,甚至于皮肤表层都压抑不住血液的沸腾,开始发红发烫。她一定会笑的。但这是灵魂状态。她只能感受到一股几乎要点燃全身的炙热。
她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天空无限高远,以无上之姿俯瞰一切。
在安德留斯癫狂的笑声中,两人的魂灵向着更高远处升去。
这样的上升是否有尽头?如果有,那是什么样的?
魂灵也会在这样的上升中害怕。
俗世已经离他们很遥远了。
隐隐害怕,又隐隐雀跃。
也许凡人一生孜孜以求的,不过就是这样的跨越。
两人都感受到了某种危机感,就像是时针不断前进、把时间抛在身后一样,他们都知道,稳步前进、不为任何人停留的时针就要跨过某个临界点。
——跨过去的话,他们就回不去了。
“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芙洛丝追问道,“你想离开那座雪山,肯定不只是因为孤独,你肯定有别的目的,告诉我!”
“解惑,”安德留斯答得痛快,笑得痛快,“我为解惑而来。”
在这飞扬的笑声中,两人的灵魂一起熊熊燃烧。他们额头抵着额头,在彼此的视线中。
飞向太阳——
“殿下,殿下,你到底怎么样……”
芙洛丝睁开被血污糊住的眼皮,看见了抱着她哀恸大哭的安妮。
“殿下,如果你就这么走了,我、我……我一定会将安德留斯挫骨扬灰!连带他的雪山,我也会夷为平地,我会毁了他的一切,不计后果,殿下……”
“殿下,你、你醒了!啊!”安妮又惊又喜,“你,你的心动和脉搏都停止了,你怎么还会醒过来?殿下,你赢了吗?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芙洛丝咳嗽着,拼命地咳嗽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之所以咳嗽,是因为——
她想大笑。
“哈哈,哈,是啊,我赢了,”芙洛丝边喘着粗气边断断续续地说,她兴奋得过了头,兴奋得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动作来表达,“他可真是懂我,他激起了我无限的挑战欲,哈……”
她的瞳孔一片涣散。她像一个在万花筒里看到太多华丽璀璨景象的儿童,将视线移开之后,便短暂的目盲了。她脑海中还是那些白得耀眼的云朵,蓝如海洋的天际,绚丽的光线,还有尽头无限光明的太阳……
“殿下,你……”安妮看着芙洛丝的疯态,忐忑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你——”
“我们的灵魂触碰了太阳。”
芙洛丝再度醒来,是在北境某个村庄的医师家里。安妮守在她身边,一看到她睁开眼,就兴奋得大叫:
“殿下,你终于好起来了!吓死我了,你说了一句好奇怪的话就晕倒了。怎么样,现在好一点儿了吧,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芙洛丝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安德留斯的呼吸。
“安德留斯,我命令你醒过来,回答我的问题。”
安妮像一个极度缺乏耐心的牧羊人,将医师婆婆像赶小羊一样胡乱赶到了芙洛丝的房间,“我的主人醒了,你快去看看她!快去呀!”
芙洛丝任由那个婆婆检查身体。
她对安妮说:“我决定,接受安德留斯的要求。”
安妮的嘴巴张成了圆形,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殿下,你一定是脑子哪里坏掉了。……不是,殿下,你为什么一下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因为——”她并没有想好怎么向其他人解释。
“因为,”安德留斯接过了她的话头,姿态无限谦卑,“我愿意献出我的全部忠诚,包括我的生命。”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这种状态已足够支撑他装腔作势地说情话了。
这个人。芙洛丝嘴角忍不住上扬,“因为他和我有相同的目标,我和他,都想弄清楚那个声音是怎么一回事。基于这个前提,也许我们会摒弃前嫌,相处得不错。”
解惑。
安德留斯看来也对【身份者】力量的来源,以及背后的规则很感兴趣,他独自一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一定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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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等不及要发问了。
“那么,亲爱的殿下,对我下命令吧,”安德留斯的声音弄得她的心痒痒的,“给我一个命令,我就能修补好残破的身体,压制住体内暴动的力量,离开这些禁锢我的雪山,来到你的身边。好多天不见了,难道你不想我吗?”
“不着急。”
芙洛丝态度悠然,“我还没给你套上嚼子和马鞍呢。我要你先去把我被埋在雪下的那几车嫁妆找出来,找到了,我再赐给你离开雪山的资格。至于你所求的另外两项,得看我心情,明白吗?”
医师婆婆检查完她的身体,神情像见了鬼一样,“噢哟”个不停。
“真是奇迹,真是奇迹……噢哟,这具身体明明死过一次,却还能醒过来,真是让老婆子我开了眼了,不过这手,这……”
她指的是芙洛丝与死人的指掌融在一起的那只左手。
“喂,安德留斯,”芙洛丝看着那只手,心情也好不起来,“我的手是怎么一回事,你肯定知道得最清楚吧?”
听说芙洛丝是因为救人的时候握住了受害者的手,左手才变成这样子的,安德留斯笑了。
“别害怕,亲爱的,我总是不忍心真的伤害你的。静养两三个月,你的手自然会好起来。”
此时芙洛丝根本理解不了这句“我总是不忍心真的伤害你的”,她脑海里只有两个人互不认输,互不低头,直到灵魂都脱离躯壳,飞向天际的那一幕。
他们都斗到双双升天了,还谈什么手下留情?
“两三个月?那么久。”芙洛丝很不满,“只能等,没有其他办法吗?”
安德留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怎么,有什么要立刻去处理的事情吗?”
这件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芙洛丝便告诉了他:“我的追杀令上不是报告了我所在的地点,王都吗?有一些同类便嗅着气味过去找运气了。据我在那里安插的【仆从】报告,那里出现了最恶劣的、屠杀平民的情况,我得赶回去,阻止他们。”
“安德留斯,我不喜欢将无辜的普通人牵扯进来。你懂吗?我要你向我发誓,今后绝不伤害普通人。”
并不是下命令的方式,而是要安德留斯主动发誓。
安德留斯品味了一下这两者的区别,温柔地“嗯”了一声。
“当然,亲爱的,在你的有生之年里,我属于你,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我完完全全属于你。”
“至于手的事,我也爱莫能助,”安德留斯似乎是叹了口气,“我控制不了‘死’的影响,除了慢慢地等,没有其他办法。不过,请你放心,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去做的。”
他的语气温柔缠绵得要命。
“你想要其他同类的人头,你想要谁的,我就帮你把谁的取来。”
雪山,村庄。
“完了,我完了……”碧喃喃自语,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夺门而出。
她这几天一直表现得很神经质,据借给她们房子住的女主人说,她前天甚至用手指抓自己的脸,把脸抓得鲜血如注。
“她还一直说什么‘要死了’,碧拉,你当时真应该来看看,她的眼睛、耳朵、鼻子全在流血,呼吸都停了!幸好我给她灌了剂汤药,不然真不知道……唉,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几天,碧拉便跟在她身边,眼下她突然跑了出去,碧拉也就追了上去。
“碧!你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
碧只是仓惶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安德留斯恶毒的声音已经钻进了她的脑子。
“现在你总该知道,谁有资格做你唯一的主人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