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下就升起来了。
万丈的金光,从没有一丝云翳的纯净天空中射了出来,雪山被映照得金碧辉煌。
幽蓝色的阴影被赶进夜幕,白昼驱走了长夜。整个雪山的影子都在倒退。
整个世界像着火了一样。
鲜红的,赤金的,橘红的,芙洛丝整个视野里都是这样疯狂跳动着的颜色。她的剑刺进了里昂的胸膛,里昂的剑也刺进了她的胸膛。血顺着剑尖流下,流成两道哀伤的河流。
侍女们再度被芙洛丝的愿望所复活。她们仍然想救助自己的主人,但也被这种景象震撼住了。
碧拉眼睛中涌出了眼泪,她跌跌撞撞地,想过去,被碧拦下。安妮在啜泣。
碧说:“你们看。”
芙洛丝嘴唇惨白,冷汗和血将她打得湿漉漉的,整个人像从冥河里刚爬出来一样。她的脸部肌肉抽搐着,唇齿之间飘出来的气息已没有了温度。
她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仍没有放弃。
她在将剑一点点刺进里昂的心脏。
每进一分,里昂的剑尖也就前进了一分。
两败俱伤。
里昂的脸庞一点点失去了色彩,他的手在颤抖,眼神却变得欣慰而柔和。
“芙洛丝……你……是很出色的学生……”
他的眼珠呆滞地转向自己的剑,又转向自己的胸膛。他既没有选择前进,也没有选择后退。
“我见到了……”
什么?
最后那个字没有说出口,但是芙洛丝从他的唇形看清了。
他说的是——
一道神圣而威严的金光从里昂的胸膛中涌现出来。是里昂的那把剑。它从火场中飞了回来!它受到感召,特来保护自己的主人!
然而里昂摇了摇头,“我输了。”
他拒绝了圣剑的保护!
芙洛丝愕然地看着他,他站立着,头颅在细细颤抖,象征艾德里安家族血脉的棕色头发在无声的曙光中飘动,垂下!
他的膝盖才弯了一下,就固定住了。
他以一个坚强不屈的姿势,一只腿的膝盖微弯,一只腿站得笔直。
他没有倒下!
“芙洛丝,”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微笑,芙洛丝看得出来,那大概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笑,“看来,你比我更有资格走下去。”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变得很轻很轻。
“你……”一大口血从喉咙里涌了出来,里昂的牙齿被洗得雪白,齿缝则留下了一线又一线不详的深色。
“你很强……很好。碧……和我说过,芙洛丝·费尔奇尔德殿下是她最出色的学生……她说……你看起来调皮任性……骨子里,却是个好孩子……她说,你经常有很多稀奇古怪,别人不曾有过的想法……她说,你是能改变整个世界的那种女性……芙……洛丝……我教你的时间不长……但……你确实是最有天资……最出色的……”
芙洛丝只顾看着他的嘴唇,他的牙齿。
太阳的光芒太耀眼了。她看不清。
“你说的那个声音……我见到过……神明……是真实存在的……”
里昂的眼皮缓缓地闭了下去。
“救他!去救他!”芙洛丝已经说不出话,这一切都是心声,她泪眼朦胧地瞪视着里昂,“里昂,你已经输了,你不准再阻拦我!是的,我耍了诡计,我赢得不光彩,但我还是赢了!你必须承认自己的失败,以后再也不准阻拦我,你听到没有!”
里昂的剑刺得没有她的深。
因为他的剑尖刺中了一截金属。他的剑洞穿了金属,但也因此而受阻,毫厘之差,失之千里,所以,这场对决中他输了。
里昂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只见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眼神更柔和了。
“那个神明……是真实存在的……芙洛丝……去吧……去反抗你的命运……去反抗……神……我的意志……会跟随你……”
芙洛丝不能再无动于衷,她“哗啦”一声撕破衣襟,脖颈上青筋条条暴起。
看啊。她在心里痛苦地呼号。我耍了诡计!
你没有输给我!
她的胸前,赫然是从城堡里带出来的安德留斯的画像。画像收在相框里,而每一道边框都镶着分量十足的金属花边。
里昂的剑尖正是刺中了其中的一条边框。
原来是这样。她想象着里昂眼神闪动,神采和骄傲再度回到那双艾德里安的浅蓝色眼珠里,然后,再度振作起来。
他也许会哭笑不得,原来我是输给了这样的东西。
他也许会一蹶不振,好吧,输了就是输了,芙洛丝,我不会再挡你的路了。
但里昂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声。
“芙洛丝,从现在起,你不再有弱点了。”
——这是芙洛丝从他的嘴型中读出来的。
他向前半步。
让剑尖更深、也更彻底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不——
不不不不不——
芙洛丝松开手,期待那把剑就这么滑下来,哐啷砸在地上。然而跪坐在地上的只有她一人。她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万念俱灰。
不不不……
那把剑插在里昂心脏的位置,就像天生长在那里的一样。
里昂以一个标准到完美的姿势向前挥剑,他的手臂如钢铁铸就,紧紧地握着剑,纹丝不动。
他的眼睛半睁半闭,睫毛温顺地垂着,脸上是平静的微笑。他的嘴唇还微张着,似乎还有话想对自己说……
“没救了。殿下,他已经断气了。”不知道是谁,这么说道。
里昂死了。
然而还保持着挥剑的姿势。
他矗立着,即使心脏上还插着那把剑。
风又起。微风也轻柔地吹拂着这位不屈的剑士,像在为他颂歌,呜——呜——
如泣如诉。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
……
直到碧拉和安妮前来为自己包扎伤口,轻声着让她松开拳头时,她才发现,全身麻木得没有知觉了。她无意识地张开手掌,手心处又出现了和那时一模一样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盛着金色液体。
打败帕尔索的时候,也出现过这样的东西。
她捏碎了那瓶子,金色的液体沁入掌心纹路,很快就消失了。连那玻璃碎片,也慢慢地消失在了阳光之中。
然后,她感到生命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
“殿下……你……”“殿下……”“殿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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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碧拉和安妮的话,她还很茫然。
碧呢?
碧·艾德里安呢?
她的脸被强光所吞没,芙洛丝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从背后抱着里昂,将头埋在里昂宽阔的背上。她的棕发被风吹动。
芙洛丝心里一阵钝痛,她张了张口,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碧,你自由了。”
“你……可以随你的心意,在山上守护里昂,或是……埋葬他。”
碧没有回答她。
安妮问:“殿下,那我们呢?”
“我们,下山。”
芙洛丝垂下眼帘。在那个声音所赐下的规则里,【身份者】们就该彼此厮杀至死,【身份者】死后留下的奇异小瓶正是证据。芙洛丝从那个小瓶里得到了治愈,尽管身体还在流血,但致命的伤口被治好了,譬如,被里昂的剑刺中的心脏。
“我们要回王都迎战,杀死那个大肆屠杀平民的【身份者】。”
她喃喃:“里昂,你说得对,从现在起,我没有弱点了。”
风继续吹,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响。
她打发碧拉和安妮先下山为自己寻一些止血的药品,自己则坐在山上,和碧默默无言,两相对立。
里昂死了,艾德里安姓氏中最耀眼的天才陨落了。
连同碧·艾德里安已死的心一起。
可芙洛丝还要往前走。
她要将这条不断失去的路走到底!
一边的废墟,安德留斯。
火还在烧,但在太阳炽烈的光焰下,已失去了张牙舞爪的本领。
安德留斯被箭矢钉在废墟之中,又被一千把圣剑洞穿了躯体。他的血流干了,美丽的眼瞳都覆上一层了无生气的灰白。
四周的火焰不知是畏惧他【山神】的躯体,还是凑巧,总之,都绕开了他的身体。
“主人,需要我帮你杀了她吗?”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女人的声音,问道。
“她现在很虚弱,身边又没有人保护,并且对我毫无防备。”
事实上,安德留斯并没有死彻底。
身为【山神】,雪山就是他躯体的一部分,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芙洛丝留在燃烧的古堡之内,活着挡下了那把圣剑。
——那把剑在追踪目标的时候,既不被看见,也不能被阻拦,只有在即将接触到目标的时候,才会显露本体。而等它接触目标,它的剑锋往往已经刺中了目标的要害。
他和芙洛丝正是利用这一特性,在剑刺向大地显形的那一瞬间,握住了它!
因为大地也是安德留斯的一部分。
而里昂的剑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刺向大地?
那把剑不傻,里昂也不傻,所以他和芙洛丝在火场中大闹,将大部分建筑的本体震落下来,伪造出一种他们可能跌入火海的假象。
那把剑试探性地往下刺的时候,安德留斯如芙洛丝所愿,死死地握住了剑把,不让它再度行动起来。
没想到芙洛丝翻脸不认人,命令侍女射死了他。
这个坏女人。
那个声音又在问了:“主人,我帮你杀死她吧?”
“您会再度走上生命的轮回,慢慢恢复,直至再度变成安德留斯的形象,而那女人将长眠雪山。主人,请把握机会,给我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