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不是很好。空中阴云密布，黑压压一片。看上去即将面对一场大雨。
“鱼鱼？”
老年人向来起得早，江昭姚抬手敲了敲温郁的房门。“起来上学了。”
见没反应，江昭姚便以为温郁还在睡，她叹了口气后打算去厨房煎个蛋。奈何她前脚刚走，温郁后脚就开了房门，叼着牙刷迷迷瞪瞪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怎么了？”
李平武捧着杯子都房里出来，瞥了他一眼后道：“先洗漱吧，完了我跟你说件事。”
*
温郁以光速解决了早饭，并开始琢磨要给班长送什么礼物。
有耳：【咱班长喜欢什么】
体委-扬子浩：【他？说起来我都不好意思。别看他长得像体育爱好者，但其实巨雷运动，最喜欢看小说……[捂脸]】
温郁：“……”怪不得眼镜那么厚。
不过也算方便，省得他再费时间挑礼物。
有耳：【他喜欢看什么书啊】
体委-扬子浩：【说到这个我又得不好意思一下[捂脸]纯情丫头火辣辣这种的……】
温郁：“……”
感叹完班长奇特的口味后温郁将手机揣进兜里，看向李平武道：“外公，您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李平武没回答他，捧着手机给人发消息，发送成功后将屏幕倒扣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水后清了清嗓子。
一旁的江昭姚面露难色，看了李平武一眼后才在椅子上坐下来，没再说话。
李平武长长地哼了一口气，最终看向温郁，眸光深沉。“你还记得周家吗？”
温郁一愣。
他当然记得，想忘了都难。毕竟上辈子公司破产、温雍住院都跟周家那个小女儿脱不开关系。
按照时间线来看，李平武这回突然提到周家，铁定是那边在向温雍施压，要求他们快些把婚事定下来。
“你爸跟我打电话，让你最近躲着些，任何陌生人来加你微信都别通过，听到没？”
李平武叹了口气。“我说这周家也真是，我怎么记得你俩小时候经常打架呢？自那之后也没有太多的交集啊，为什么突然吵着嚷着说非你不可？”
*
榆夏的教学进度其实跟初城差不多，选修一已经全部上完。昨天陕妍临时有事没能来给他们上课，便同语文老师换了课。这样算下来今天有三节数学课，于是陕妍打算先把一些重点题型讲掉。
“我们来看最后一道小题……有没有会的人？没有的话我不讲了，最后一道本来就是超纲题，就算咱们是火箭班，能理解的人估计也不多，还是不浪费大家时间了。考试不会出这么难。”
班主任陕妍轻轻推了推眼镜，抬起头发现没人提出异议，便将手中的粉笔头丢进粉笔盒里，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想知道的人来办公室问我就行。那行，下课吧。”
三班人稀稀拉拉地回应了句“好”，下课铃还没响前就蠢蠢欲动。等熟悉的鬼畜铃声一响，三班人整齐划一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窝蜂地奔向前门，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拿着教科书刚走了半步的陕妍勉强压下火气，扶正眼镜后道：“我知道你们急着吃饭，但现在所有人都给我回自己位置上去，谁再把门堵着就给我写八百字检讨。”
所有人沉默几秒后人挤人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到陕妍出去后又继续挤到门口，叽叽喳喳乱作一团。
戴着厚眼镜的班长呲着牙，临走前还给扬子浩脊背上来了一巴掌。“你爸爸我先行一步。”
目睹全过程的温郁：“……”
扬子浩过来拍了拍温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习惯就好。咱们是肯定抢不上饭了，干脆去外面吃算了。”
*
其实哪怕扬子浩不说，温郁也不打算去食堂吃。他打算趁着午休时间去书店买书。
出教学楼时阳光正好，照得温郁有些睁不开眼，身体被照得暖洋洋的。
他太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暖的阳光了。
自他和秦方知在一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失去这些唾手可得，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朋友、家人，以及生命。
跟在他身旁的体委原本在絮絮叨叨着什么，结果突然顿住步子，说最近这几天都忘了给女友送的小多肉浇水，让温郁先走。
*
长荣楼是榆夏一中的新教学楼，目前是高一新生在用。高二生所在的润泽楼紧挨着长荣楼，校方为了美化校园环境在两栋楼间的小道上种了排榉树，并非常贴心地放了个长椅，还给这条小道安了个文艺的名字——秋暮道。
所以温郁独自一人走进秋暮道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少年双手抱胸坐在长椅上，翘了个二郎腿，嘴里叼着个棒棒糖，看着没个正形；一个女生别别扭扭地坐在他身边，慢悠悠地将耳鬓的碎发别到耳后，时不时红着脸瞥着身边的少年。
温郁：“……”看来他来得有点不太巧。
“那个，我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关注池学长了，特地为了池学长去学了贝斯。听说池学长没有对象，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温郁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听着这女生跟倒垃圾似的说了一大堆肉麻的话，大概意思是说自己有多崇拜这个“池学长”，突然起了听八卦的兴趣。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在听到女生说为自己学了贝斯时，温郁看到他的嘴角貌似抽了一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女生继续说着，却突然被少年打断。“你喜欢音乐？”
“啊？哦、哦哦，喜欢的。”
少年闻言后微微一挑眉，没再继续搭腔。女生见状又开始倾诉爱意，等她终于说完话后，少年沉默两秒。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啊？”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穿过叶隙的阳光直射在他身上，将整个人照得有些难以捉摸。
他在女生的注视下缓缓抬起手，指向角落里的某个人。“我喜欢他。”
站在树旁听八卦并无辜躺枪的温郁：“……”
“还有，如果你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才去接触音乐，那么你就没有资格说自己喜欢音乐。音乐是为了爱它的人而生。你写给我的情书我都有看，谢谢你能这么费心，但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倒不如花时间想想音乐的意义是什么。”
这场告白最终以女生丢下一句“很抱歉打扰”并拭着眼泪告终。
看着女生怆然的背影，温郁只得感叹这女生运气不好，喜欢上了个毒舌。不过这人说话虽然扎心，但温郁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都没有摆正过音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又怎么称得上“喜欢”？
“谢谢你帮我解围，交个朋友？”少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顺手丢给温郁。“我叫池惹，有事可以来二班找我。”
温郁：“……”他帮他什么了？
意识到这不是重点，温郁急忙道：“你在二班？那你认识宋——”
“youwillneverfadeawayyourloveisheretostay……”【注】
突兀又热血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温郁的话。池惹看到来电显示后微微蹙起眉，略带无奈和歉意地看了温郁一眼，插着兜离开。
*
下午的课很枯燥。
他们物理老师是个老年人，说话声音格外小，断句也很有特色。据扬子浩说，他们物理老师原本是大神级别的人物，搞科研的。后来被调来榆夏一中教学，但他跟校领导闹得不太愉快，所以才打算教得佛系点。
“作业……是卷子。课代表来我办公室领。好了，自由下课。”物理老师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对了，课代表记得统计一下班里有几个人愿意参加物理竞赛，完了把名单交给我。”
温郁收拾好书包，同扬子浩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要先回去。
*
江昭姚中午给他打了通电话，说自己和李平武晚上不在家，让他去外面找个餐馆吃饭。
温郁在学校附近找到了家火锅店，本想进去搓一顿，却发现队伍排得比自己命还长。
他本想换个店吃，角落里的人却突然出声叫住他。
回头见池惹脸上带着笑意，正坐在椅子上等空位。他同温郁招了招手。“这家店味道不错，不来尝尝？”
温郁犹豫半晌，最终也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小时，等终于排上二人时已经到了七点半。温郁在同池惹的交谈中了解到对方是个很幽默风趣的人，也懂得把握分寸。不会谈论让人不适的话题，在音乐上也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八点左右又来了一波人，将火锅店挤得水泄不通。于是温郁一边夹菜往嘴里送，一边感叹老板的事业运真好。
然而当他抬起眸子粗略地往某个方向看去时，人群中垂着头看手机的高个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怎么看起来怎么像呢……？
“哎呦，那不是宋屿吗？”池惹见吃得津津有味的温郁突然停下动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突然来这种地方吃饭了？”
于是他果断拿起手机在同学群里艾特宋屿，让他抬头。
温郁：“……”
虽然但是，按照宋屿的性子，应该不可能会照做吧？
后来温郁回想起这事，发现这是他命里为数不多的打脸名场面——
宋屿就那么慢慢地抬起了头，同他们对视上。
那一瞬间，温郁感觉整个火锅店都是静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