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法号，叫无天。”
“无天法师天分高得吓人，对佛法的领悟力，简直是个妖孽，只用了一百年，就已经把三藏十二部经文全都看懂了，修为快赶上佛祖了。他认为，佛和魔，不是绝对对立的，而是力量的两种表现，光明和黑暗，都可以用来度化世人。”
“于是，他开始尝试一条从来没人走过的路。”
老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可惜。
“他想用佛法融合魔功，创造出一种比佛和魔都厉害的新大道。可惜，他失败了。”
“融合失败，魔功反过来吞噬了他，他的佛心被无边的魔念彻底吃掉，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佛门奇才无天，只有一个掉进黑暗里，想要颠覆三界的……上古魔王。”
听到这里，宋渊心里也有些惊讶。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身血脉的源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没人知道的过去。
“那现在这个魔头，跟那个无天，又有什么关系？”宋渊追问道。
“唉……”老僧长叹一声，目光望向藏经阁的上面，那里的屋顶，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罩着，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探查。
“这一代的方丈，心里有执念。他天分也很高，但一直没法突破最后那一步，修成罗汉。一百年前，他在打扫琉璃宝塔的时候，在塔底镇压魔物的石头缝里，无意中发现了一样东西。”
老僧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那是一枚舍利。”
“一枚由‘无天’在堕入魔道之前，将自己毕生所创，那尚未完善的佛魔法门，尽数封印其中，所留下的……魔功舍利！”
“方丈以为自己得到了无上机缘，妄图借助那舍利之中，属于‘无天’的力量，一步登天。他秘密闭关，想要走完‘无天’当年没有走完的路。”
“结果，便是引火烧身。”
“现在，方丈师侄的身体已经和魔功舍利完全融合了，他就是新的舍利。国师拿走的镇魂石，等于搬走了压在他头顶的最后一座山。”
“镇魂石一丢，他就再也没有东西能管住他了。”
宋渊的眼神，也看向了楼梯的尽头。
第二块镇魂石，就在那里。
“想拿走第二块镇魂石，就必须上到塔顶，彻底打败他。”老僧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可现在，那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了阁楼外面。
“通往琉璃宝塔的广场上，被他布下了万僧朝魔大阵。寺里几千个被魔化的和尚，全都在里面。在阵法里，他们的力量连在一起，除非能一瞬间把他们全都杀了，不然这个阵法就破不了。”
几千个被魔化的和尚，力量相连。
这听起来，就是一个没法破解的死局。
就算是陆地神仙，掉进这种几千人组成的杀阵里，也只有被活活耗死的份。
“不过，”老僧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然，“天无绝人之路。”
“老衲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用我自己的佛元，暂时发动埋在大雷音寺地下的护山古阵。阵法一发动，能制造一场巨大的混乱，在那个万僧大阵上，撕开一个口子。”
“只是，那个口子很快就会消失。能不能抓住机会钻进宝塔，就看施主你了。”
用自己的命，去换一条路。
这就是扫地老僧给出的，唯一的破局办法。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刻。
轰隆！
整座藏经阁，连同脚下的大地，都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一个巨大又奇怪的声音，好像从天上降下来，又像是从地底冒出来，响遍了整个大雷音寺的每一个角落。
“师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吗？”
那声音一半是佛音，一半是魔音，两种完全不同的调子诡异地混在一起，充满了嘲弄和高高在上的威严。
藏经阁外，那片宽广的广场上。
一个十丈高的巨大身影，慢慢从琉璃宝塔前的莲台上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件被血染成暗红色的袈裟。他的脸一半看起来很庄严，带着佛光，但眼睛里却什么感情都没有。另一半脸上全是黑色的魔纹，一只血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暴虐和疯狂。
正是那个被魔念夺舍的佛国方丈！
他只是站起身，一股恐怖的威压就席卷开来，让整片天地都变了颜色。
随着他随便一挥手。
广场上，那几千个本来对着琉璃宝塔，盘腿念着魔经的和尚，动作全都停了。
下一刻，几千个魔僧，就像被线拉着的木偶一样，整齐地转过身。
一双双血红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跨过很远的距离，死死的，锁定了藏经阁的方向！
嗡——！
一股由几千个魔僧的杀意和魔气汇聚成的黑色气流，冲天而起，把天都遮住了。那股凝练到极点的杀气，变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浪潮，朝着藏经阁的方向，狠狠压了过来！
光是那股威压，就让藏经阁周围的空间发出了快要碎裂的声音。
面对这种绝境，扫地老僧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没有再去看阁楼外面的滔天魔气，只是把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最后一次，落在了宋渊的身上。
“去吧，老衲为你们开路。”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就地盘腿坐下。
那苍老的身躯，在这一刻，好像变成了一尊永远不会动的佛陀。
他的眉心，一道细小的裂痕，慢慢张开。
一滴非常璀璨的金色佛血，从那裂痕里，悄悄飞了出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力。
那滴金色的佛血，只是轻飘飘的，落在了身下的青石地面上，然后，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大地。
就在金色佛血融入大地的瞬间。
整座大雷音寺，连同它下面的万丈神山，都开始剧烈的颤抖！
好像有一头睡了几万年的巨兽，在这一刻，醒了！
轰隆隆！
以藏经阁为中心，无数道粗大的金色佛光从地底冲天而起，在大雷音寺的上空，交织成一片金色的天幕。
紧接着，一尊高达百丈，完全由精纯佛光凝聚成的金色古佛虚影，从藏经阁后面的地底，缓缓升起！
那古佛样子庄严，低着头，充满了慈悲和威严。
它升起之后，没有停顿，只是缓缓抬起那遮天蔽日的金色巨掌，对着那从广场方向席卷而来的黑色魔气浪潮，一掌，轻轻拍了下去。
这一掌，看起来很慢，却好像跨越了空间和时间的距离。
金色的巨掌和那黑色的魔气浪潮，在半空中，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