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层层地解开油布。
    露出来的,是半块锈迹斑斑的虎符。
    虎符的断口处,光滑如镜,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宋”字。
    “这是当年老将军亲手交给张烈副统领的信物。”赵信将那半块虎符,郑重地交到宋渊手中,“张烈为人忠义,只认虎符不认人。少主,只要您拿着这半块虎符找到他,玄甲卫……就回来了!”
    宋渊接过那半块冰冷的虎符,入手沉重。
    这不止是一块信物,更是宋家最后的希望。
    “赵副将。”宋渊看着赵信,“你……”
    “少主,我就不跟您回去了。”
    赵信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
    “太子死了,瀚海国大乱,正是我们这些‘义士’大展拳脚的时候。我带弟兄们留下,在这瀚海国境内,给那国师多找点麻烦,也算是为您拖住他的脚步。”
    他对着宋渊,重重抱拳,深深弯下了腰。
    “少主,您放心去。末将……等您带着玄甲军,杀回来的那一天!”
    身后,仅存的几名汉子,也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
    “我等,恭送少主!”
    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九死不悔的决绝。
    宋渊看着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将那半块虎符贴身收好,然后对着赵信等人,同样郑重的,抱了抱拳。
    “保重。”
    黎明时分,天边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亮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
    宋渊抱着余青鸾,辨认了一下方向,身影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
    他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前方,是北境的卧龙山脉,是宋家最后的希望。
    更是他,寻回属于宋家荣耀的,唯一征途。
    北风如刀,卷着雪沫,刮在人的脸上生疼。
    宋渊抱着余青鸾,在连绵不绝的卧龙山脉中已经穿行了七日。他身上的伤势在魔王那股霸道力量的滋养下,早已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强横。但怀中的余青鸾,气息却一日比一日微弱。
    她的生命,就像一盏在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宋渊不断将体内那股本源魔气小心翼翼地渡入她体内,像是在用最猛烈的毒药,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终于,在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山坳前,两名穿着破旧皮甲,眼神警惕的哨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什么人!”
    宋渊没有废话,他从怀中,掏出了那半块冰冷的虎符。
    看到虎符的瞬间,两名哨兵的脸色变了。其中一人立刻转身,朝着山坳深处跑去。不一会儿,沉重的机括声响起,前方看似无路的山壁,竟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山寨之内,别有洞天。
    校场之上,数千名身披旧甲的将士正在操练。他们的甲胄早已失去了光泽,兵器也满是缺口,但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出鞘的刀,充满了不屈与肃杀之气。这支军队,即便落魄,依旧是虎狼之师。
    宋渊的出现,让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
    数千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怀疑,也带着一丝隐藏极深的期盼。
    一个身形高大,只剩一条手臂的老将军,分开人群,走到了宋渊面前。他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那只独眼,浑浊却又锐利得吓人,仿佛能看穿人心。
    “张烈副统领。”宋渊看着他,声音沙哑。
    独臂老将张烈没有应声。他只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从怀中,同样掏出了半块锈迹斑斑的虎符。
    两半虎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合在了一起。
    咔嗒。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校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然而,张烈却收回了自己的半块虎符,他那只独眼平静地看着宋渊,缓缓开口。
    “信物是真的。”
    “但,你不是当年的少主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心头燃起的火焰,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
    张烈的话语,像山里的石头一样又冷又硬。“当年的少主,是玄甲军的骄傲,是大周的战神。而现在的你……”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过宋渊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邪异魔气。
    “只是一个从大牢里逃出来的囚徒,一个被废了修为,靠着魔道邪术苟活的可怜人。”
    “我宋家军,只追随能带领我们杀回神京、为老将军洗刷冤屈的强者!”
    “而不是一个空有宋家血脉的名号!”
    张烈的话,字字诛心。周围的将士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那挺直的脊梁和紧握的拳头,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们可以为宋家流尽最后一滴血,但绝不会追随一个弱者。
    宋渊沉默着,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在这群只信奉力量的军人面前,他必须证明自己。
    “要我怎么做?”宋渊开口,声音平静。
    张烈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他转身,指向山寨后方那三座险峻入云的山峰。
    “宋家军,有祖上传下的规矩。”
    “三关试主!”
    “第一关,考校武力。第二关,考校智谋。第三关,考校人心。”
    “百年来,无人能过。你若能过,这数千弟兄的命,就是你的。你若过不了……”张烈顿了顿,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便在这卧龙山中,自生自灭,也绝不让你带着宋家的荣耀,去外面受辱!”
    “好。”宋渊只说了一个字。
    他将怀中昏迷的余青鸾,交给了一旁不知所措的赵信,然后,毅然转身,走向了第一座山峰。
    第一关的考验之地,名为风刃峡。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狭长裂谷,谷中罡风呼啸,声音凄厉,如同鬼哭。更可怕的是,峡谷内黑色的空间裂隙遍布,像怪兽张开的嘴,无声地开合,吞噬着一切。
    “在里面,撑过一个时辰。”张烈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渊没有回头,一步踏入了风刃峡。
    刚一进入,一股狂暴的罡风便迎面扑来。那风,不像是风,更像是无数柄锋利的刀子,从四面八方切割着他的身体。
    嗤啦!
    他身上的衣衫瞬间被割裂,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炎狱龙鳞甲自主浮现,暗红色的甲胄在罡风的冲击下,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那罡风之中,似乎夹杂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能穿透肉体,直击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