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神后当庭就驳回了奏折，骂他‘不思报国，专弄玄虚’，还罚了他半年俸禄！”
“才罚半年俸禄？太轻了！要我说，就该把他关进天牢！”
“嘘……慎言！张大人毕竟是老臣，神后只是给他一个警告……”
宋渊没有再听下去，他确认了一件事，张承恩还在坚持。
“天象示警”是他劝谏苏梦云的手段。
在满朝都屈服于苏梦云的情况下，他用这种方式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也因此被监视处境艰难，宋渊不能直接接触他，他需要一个万全的计划。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
“滚开！都他妈给小爷滚开！”
一阵嚣张的叫骂声，从楼梯口传来。
整个茶馆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楼梯口。
一个身穿锦袍，头戴紫金冠的青年，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走上来。
他的脸上写满傲慢。
他所过之处，茶客们纷纷躲避。
“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这个活阎王怎么来了！”
人群中响起惊呼。
锦袍青年很享受这种敬畏，他大步走向二楼。
宋渊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锦袍青年的身后。
那里，一个穿着不合身官服的年轻官员，正低着头跟着显得畏畏缩缩。
那张脸……宋渊握着茶杯的手停住。
那张脸是林正，三年前宋渊还是宋家少将军时，曾随父亲宋擎苍回京，在国子监他见过这个年轻人。
那时的林正只是个穷学生，因为才华被父亲看中特许旁听军机要务，他性格木讷不善于表达，但对兵法推演有惊人的天赋。
宋渊对他有印象，没想到三年后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见了，此刻的林正没有了当年的朝气，身上多了一股官场的沉暮，跟在那个嚣张的锦袍青年身后像一个跟班。
“哟，这不是林司历吗？”锦袍青年在二楼的楼梯口停住转身看着林正。
“走路不带眼睛？差点撞到本公爷，你知道后果？”
林正的头垂下他拱手行礼道：“小公爷，下官……下官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被称作小公爷的青年发出冷笑，他伸出手指戳着林正的胸膛。
那力道很大让林正的身体晃动。
“一个从七品的小官，看见本公爷连路都不知道让开？本公爷这身衣服是你这种人碰得起的吗？”
这些话语让茶馆的空气都变得沉重，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卷入这场是非。
林正的脸涨红，袖子里的双拳紧紧握住，身体因为愤怒而轻微发抖，他终究没有抬头，只是咬着牙没有出声。
“怎么？不服气？”
小公爷看见他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猛地伸出手用力推在林正的肩膀上。
“给本公爷跪下！磕三个头今天这事就算过去！”
林正后退一步差点摔倒，他盯着地面牙关紧咬，膝盖没有弯曲，读书人最后的骨气支撑着他。
“不识抬举的东西！”小公爷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抬起脚准备踹向林正的膝盖。
茶馆里坐在角落里的宋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的视线落在小公爷腰间的一块玉佩上，玉佩的质地温润散发着一股暖意。
暖阳玉，一种少见的玉石，有凝神静气温养经脉的作用，但它有一个弱点，畏惧极寒。
宋渊的嘴角动了一下，他屈起中指对着桌面轻轻弹动，一缕比头发丝还细，肉眼无法察觉的幽蓝色寒气从他指尖飞出，那寒气在空中移动绕过所有人，准确地落在那块暖阳玉上。
小公爷的脚已经抬到一半，他脸上的狞笑也已经出现，然而下一秒。
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他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暖阳玉，没有任何预兆从中间裂开一道缝，紧接着一股阴冷的寒气顺着裂缝涌入他的身体。
“阿……阿嚏！”
小公爷即将踹出去的脚，猛地一软，他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一股无法控制的寒意，从他的丹田直冲头顶，他的脸色以肉眼能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青紫色，嘴唇抖动，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冷……好……好冷……”
他抱着胳膊身体缩成一团，好像瞬间从夏天掉进了冰窟窿里。
“噗嗤……”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这声笑像一个开关，压抑的笑声在茶馆的各个角落响起，虽然人们很快捂住了嘴但抖动的肩膀出卖了他们。
“你们……你们笑什么！”
小公爷又惊又怒，他想发火可一张嘴，灌进来的冷风让他抖得更厉害，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公爷！公爷您怎么了？”
他身后的护卫也慌了，连忙冲上来扶住他，可他们的手一碰到小公爷的身体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太冰了！就像在摸一块冰！
“走……快走！回……回府！”
小公爷再也顾不上找林正的麻烦，也顾不上面子，他现在只想找个火炉，一群人簇拥着那个抖个不停的小公爷狼狈地逃走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林正站在楼梯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小公爷离去的方向，脸上是庆幸还有一丝不解。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他也是修行者，虽然修为只有炼气二层，但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非常隐晦，却又冰冷刺骨的能量波动。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他可以肯定不是错觉，有人……在暗中出手。
是谁？
他的目光在嘈杂的人群中扫过，最后定格在那个靠窗的角落了，那个穿着普通棉布长衫，气质平凡的青年正端着茶杯安静地看着窗外。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但林正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个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下楼梯。
他没有离开而是径直朝着宋渊的方向走过去，余青鸾的身体微微绷紧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捏住了几根看不见的丝线，宋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林正走到桌前对着宋渊，郑重地拱手深深地行了一礼。
“在下钦天监司历林正。”
“多谢阁下，暗中相助。”
他的声音不大但话里的感激非常真诚，宋渊放下茶杯抬起头，用那张“周渊”的平凡脸庞看着他。
“这位大人，你认错人了吧？”
“我只是个普通商人，什么都没做。”
林正愣了一下，他看着对方那双平静的眼睛，心里的肯定却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