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坐在那里，默认了这场在他看来很荒诞的权力交接。
白素贞领命后，便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她的十指在沙盘上方虚握，神念连上了城隍司的阴司卷宗，开始快速的筛选和推算。
小青则舔了舔嘴唇，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一阵爆响。
她身上的杀气散开，一双碧绿的竖瞳带着审视和不屑，缓缓的扫过院中那些茫然的城隍鬼差。
这些鬼差，是城隍司的正式编制。
有的老态龙钟，倚着勾魂索，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有的正当壮年，却浑身透着一股油滑懒散的气息。
他们在阴司当差几百年，早就习惯了按部就班，看人下菜。
此刻，看着这个新来的蛇妖领导，他们脸上的轻蔑和抵触毫不掩饰。
一个胡子拖到胸口的老鬼差，仗着自己是前朝旧吏，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哼，妖孽当道，命令阴神。这镇江府，真是世道变了。”
“我们只听城隍爷调遣，不知道什么狗屁护法！”
小青笑了笑，没有争辩。
她身影一晃，原地留下一道青色残影。
下一瞬间，小青已经出现在那老鬼差面前。
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她一记鞭腿，狠狠的抽在他膝盖上。
“咔嚓！”
骨裂声很刺耳。
老鬼差惨叫一声，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不等他反应，小青那只靴子已经重重的踏在他的后心。
她腰间那块戒律院护法令牌爆发出佛光，凝成一个金色的“镇”字，把老鬼差死死的压在地上，神体明灭不定，动弹不得。
在场的鬼差们，全都变了脸色。
小青缓缓的俯下身，红唇凑到老鬼差耳边，声音娇媚，话里的寒意却让人发冷：
“住持说了，战时，指挥权都归我。”
“现在，听我的，去杀鬼，去挣你们以前几百年都挣不到的功德金。”
她脚下微微用力，那老鬼差的神体被佛光灼烧，发出惨叫。
“......要是不听我的，我现在就以贻误战机的罪名，把你们就地格杀，魂飞魄散。”
“选一个吧。”
冰冷的杀意和功德金的诱惑，让每个鬼差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们看着被踩在脚下、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前辈，再看看小青那双不像开玩笑的碧绿竖瞳，一个个吓得不敢出声。
那股子傲慢和懒散，瞬间就被吓没了。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推算的白素贞，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沙盘已经变了样。
沙土上浮现出一副镇江府舆图，上面有几百个光点正在闪烁。红点是凶，白点是善，闪爍的快慢代表移动的速度。
整个枉死城暴动后的鬼域动态，被她实时呈现在这小小的沙盘上。
“住持，”白素贞的声音带着一丝生涩，但语气坚定，“丙等怨鬼西巷啼哭鬼，坐标城西福源巷，距离最近，威胁度低。可派一队五人鬼差前往剿杀，用来测试。”
小青闻言，抬脚把那老鬼差踢到一旁，冷眼扫向那群缩着脖子的鬼差。
“听到了？谁去？”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看起来还算机灵的年轻鬼差，硬着头皮带着四个同伴站了出来。
他们虽然一脸不情愿，还是磨磨蹭蹭的化作阴风，朝着城西方向掠去。
剩下的鬼差们，有的看热闹，有的则感同身受。
在他们看来，这趟差事，不过是白白替一个妖女卖命。
然而，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那一队鬼差便已返回，虽然有些狼狈，但毫发无伤。
他们成功了，但脸上依旧没什么光彩，反而更加憋屈。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角落，仿佛被人遗忘的了尘动了。
他拨动了一下手中的算盘。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不大，却清晰的传遍了整个院落。
他扯着嗓子，用拍卖师一样的语调高声喊道：
“阴差队率王五，领四名弟兄，成功斩杀丙等怨鬼一只，评级合格！”
“按赏格，记功十点，立刻发赏！”
话音刚落。
五道金光从天而降，穿过建筑，精准的没入那五个鬼差的体内。
队率王五只觉得浑身猛的一震！
一股纯阳的能量在他阴冷的神体中炸开！
常年在阴司巡查沾染的阴气，被这股力量一冲，瞬间消融了大半！
他那几百年没动静的虚幻神体，在这一刻，竟肉眼可见的凝实了一丝！
神力虽然只增长了一缕，但那种修为精进的感觉，比他苦修十年香火的效果好上许多倍！
王五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真实不虚的力量，呼吸都停了。
下一秒，他猛的抬起头。
他的眼睛，和院里所有鬼差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全都红了！
他们死死的盯着那方沙盘。
那上面闪烁的，哪里是怨鬼？
那分明是一枚枚行走的功德金！是一颗颗能让他们神体凝实、神位晋升的丹药！
“轰！”
寂静的庭院，瞬间炸开了锅。
“护法大人！小人愿意去！”
一个刚才还满脸不忿的鬼差，此刻“噗通”一声跪在小青面前，抱着她的腿哭喊道：
“城南那个乙等无头书生，小的知道他的底细！求大人给个机会！小人愿立军令状！”
“滚开！那无头书生是我们队的！”
另一个鬼差一脚把他踹开，满脸狂热的指着沙盘上的一个红点：“护法大人！您看这个！这个乙等上品的河下水煞就在我们防区！我们熟啊！保证手到擒来！”
“我的！都是我的！”
整个场面失控了。
一群前一刻还死气沉沉的阴司公务员，此刻却像见了血的饿狼，为了争抢一个任务，差点当场打起来。
他们看向小青的眼神，也从鄙夷和恐惧，变成了狂热和崇拜。
这位，哪里是什么妖女？这分明是领着他们发家致富的活菩萨！
城隍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
这些......还是他手下那群喝茶看报、出工不出力的阴差吗？
他用天条、神位、戒律管了他们三百年，却抵不过那个和尚一句绩效和几枚他看不上眼的赏金。
他这位不惧水火的阴司正神，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他意识到，自己的时代，可能真的要过去了。
就在这片喧嚣中，白素貞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没有理会那些疯狂的鬼差，而是走到了法海面前。
她微微躬身，这是一个下属对上级的姿态。
她的语气带上了公事公办的口吻，虽然还有些生涩，但角色转换得很快。
“住持，初步筛选已经完成。”
“甲等目标十三个，乙等目标七十二个，已经全部分布定位。”
她伸出手指，指向沙盘东侧一个正在剧烈闪烁、散发着血光的红点。
“其中......东城屠宰场旧址的血衣屠夫，怨气最重，生前是凶犯，死后化为厉鬼，已害上百人性命，威胁极大。”
“是否需要优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