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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

作者:一向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凌壑顿时觉得脚疼,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蠢感。


    就算他不懂造物,也知道一般鉴定师根本鉴定不了顶级造物。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让他们怎么鉴?凭感觉吗?还是靠信仰?


    不过在这种小屁孩儿面前,成年人是不能认输的。


    凌壑单手插兜,端着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确实,卫师傅是我特意请过来的,在业内口碑是第一流的,光是各种奖项就拿到手软,又有五十六年鉴定经验……”


    他打算拍拍马屁,激发一下卫师傅的潜能,但话没说完,旁边这位老师傅就噌的一下又站起来,像个小学生似的朝他慌乱摆手,“不不不,我可鉴定不了顶级造物。”


    凌壑:“……”


    要不您改行吧,去做拆台师傅。


    卫师傅既惭愧又急迫,说完马上又道:“要不请我师父来吧?他老人家虽然已经退休很多年了,但有八十多年鉴定经验,是我们这行经验最最最丰富的一位,如果有需要,我这就去请他老人家过来。”


    凌壑眼角跳了跳,仿佛看到一群没牙老头儿在自己面前哆哆嗦嗦,他扯出个笑,“先不麻烦了,既然这样,就请您先回去吧,这次的鉴定费用会如约支付,如果有其他需要,我们会再联系您。”


    “这样也好,也好……”卫师傅老实道,“那我先回去问问师父,你们有需要随时跟我联系,随时都行。”


    他一边收拾工具,一边盯着对面那件顶级造物,好像老机器没油了一样,收着收着就停了动作。


    凌壑催道:“卫师傅?”


    卫师傅“噢”的一声回过神来,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那双布满细纹的手,迟疑道:“我能……我能稍微碰一下吗?”


    他也一把年纪了,像这种机会以后不一定还能再有。


    凌壑露出一个看热闹的笑,朝修复师道:“诶,这位老人家说想摸你一下,你给吗?”


    卫师傅连忙补充:“不乱摸不乱摸,我戴手套,就碰一下,轻轻地。”


    修复师微微眯着那双红色眼睛,用一种说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道:“碰一下十万块。”


    老师傅顿时两眼一亮:“好、好!那我回去一趟!马上就来!”


    说完连工具箱也不要了,飞奔回家取钱。


    林栖朝修复师瞄了一眼,默默往旁边移开两步。


    好贵。


    离远点,别不小心碰到。


    观沄把林栖叫回身边,沉默审视对面少年。


    这几天,他查了一些资料,鉴定古董造物通常会看原始署名——也就是造物师本人的亲笔签名。


    但古董造物年代久远,造物师离世之后,新主人通常会对其重新署名,三代以前的造物常见“原位重署”——以特殊涂层覆盖原始署名,再在同个位置重新署名。


    遇到这种情况,就要先溶解封层,再进行鉴定,工序繁复,且有一定风险,普通鉴定师根本不敢动手。


    造物的“代际”划分从属于造物师,因为后续传承错综复杂,通常只算五代以内。


    不过这种算法并不包括林叙。


    在他的年代,造物分类和定级都还不成体系。


    一些“奇怪”的造物也多诞生于那个时期。


    观沄看向对面那名红眼少年,“我不太懂造物,也不会鉴定,但我猜想,既然你能‘送货上门’,就一定有办法证明自己,没必要麻烦别人。”


    修复师“哦”了一声,缓缓开口,“原来还是有人带脑子的。”


    凌壑朝他白了一眼。


    观沄礼貌一笑,并不多说,只是耐心等着。


    片刻,修复师斜斜向后一靠,慢条斯理地摘了手套,拆开绷带,露出手腕。


    皮肤上清晰可见一枚印记。


    这是一枚朱砂色的“控制印”,只能用于控制“非人”。


    有它在,就可以很直观地证明,少年确实是一件造物。


    印记中心嵌着数字,正在缓慢跳着计时,当计时结束,印记就会消失,也就是说,它的控制功能只是附带的,主要作用是证明身份。


    凌壑牙疼似的撇了撇嘴,“就你这更年期的脾气,居然真是顶级造物?”


    少年眸光平静,“是啊,我也奇怪,以您这种口无遮拦的性格,居然也能当驯院老师。”


    凌壑提了口气,河豚似的还要再说,瞄了一眼观沄脸色,顿时又乖乖泄气,“算了,没兴趣跟桌子椅子吵架。”


    林栖头顶冒出一颗问号。


    桌子椅子?


    观沄问:“控制印是你们店主留的?”


    要在顶级造物身上留下控制印并不简单,能做到这点,至少也是咒院教授级别。


    修复师反问:“不然是我自己留的?”


    观沄看他片刻,抬手在桌面轻点,“你们店主是不是还让你带了别的什么过来?”


    “现在可以拿出来了。”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就把顶级造物送到别人手上,除非有很合理的解释。


    修复师和观沄对视片刻,无趣地垂了垂眸,从身上取出一枚黑色信封,平放在桌面,向前轻轻一推。


    信封在观沄手边停住。


    林栖坐在旁边,视线高度不够,看不到信封里面装了什么,只注意到观沄在拆开信封时,整个人有片刻怔然——捏着信封的指节瞬间绷紧,而后才缓缓松开,将信封重新折好。


    “知道了。”观沄看完之后,只说了这三个字。


    挑选造物一事暂且定下。


    控制印的倒计时是两天,也就是说,两天之后才能开始署名。


    观沄让修复师自己选个房间住下。修复师逛了一圈,没选房间,反而选了后院仓库。


    仓库像个废品回收站,东侧堆着多余的家具杂物,西侧囤着老旧的工具木料。


    在修复师“霸占”仓库之后,凌壑时不时就去巡视一圈,回来就跟观沄嘀咕:“我怎么觉得,‘更年期’想在你这里赖着不走?”


    “它是不是赖着不走我不清楚,倒是你想赖到什么时候?”


    “这还不是为了孩子上学?”凌壑叼着发圈绑头发,“都说了,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我没有回学校的打算。”


    “谁说让你回学校了?”凌壑故作惊讶,“我有那么大的野心吗?最多就想把你拴在学城。”


    观沄跟他视线相触,立刻明白,这人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顶级造物极难署名,一旦林栖失败,这人就会拿出替代方案,跟他讨价还价。


    观沄能预想到之后的麻烦事,但不想跟他掰扯。


    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位神秘店主到底什么来头。


    山间傍晚风凉。


    夕阳下,仓库门外已经清理出了一堆杂物。


    林栖路过时,透过门缝看到修复师踩在离地三米高的梯子上,正在修理一挂老旧的铁艺吊灯。


    天光昏暗,梯子像是一件出土文物,局部已经朽成黑色,一条腿上用薄铁皮打着补丁,虽然现在还算稳当,但怎么看都像回光返照,随时都能原地去世。


    林栖看了片刻,走过去,默默扶住梯子。


    修复师站在高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声调冷淡,“你很闲吗?”


    林栖写了一下午的字,今天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会儿正在等吃晚饭,确实没别的事。


    他“嗯”了一声,说:“很闲。”


    空气静了静。


    片刻,修复师扔了一副手套下来。


    林栖两只手都扶在梯子上,没有手接,眼看着手套掉在脚边,刚想问需要帮你捡起来吗?就听对方道:“别傻站着,捡起来戴上。”


    哦。


    林栖只当这是一种“习俗”,于是入乡随俗,捡了手套戴好。


    过了一会儿,修复师拧紧最后一颗灯泡,朝他道:“还闲吗?闲就过去把灯打开。”


    林栖缓缓松开梯子,举着手又等了两秒,确定它不会当场散架,才快步过去按了开关。


    环形灯座上,一圈灯泡同时亮起,林栖眯了下眼,又回去继续扶住梯子。


    之前仓库太暗,这会儿他才借着灯光看清除了,梯子上有很多细小而尖锐的木刺,很容易扎进肉里。


    他以前被扎过,知道这种木刺扎进肉里又疼又痒,而且很难挑得出来。


    他又看了看自己戴的手套。


    原来入乡随俗是这个意思……


    迟疑片刻,林栖忽然仰起头道:“我叫林栖,你叫什么?”


    空气静了片刻。


    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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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少年嗓音从高处落下,像在翻书,看到哪句就读哪句,每句话之间隔着一页纸的距离,停顿明显,连意思都不太连贯——


    “原来姓林,怪不得不愿意说。”


    “我没名字。”


    “岐岄。”


    “祈祷的祈,超越的越。”


    “没事别叫。”


    林栖:“?”


    不是前一句才说没有名字?怎么突然又有了,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少年像是猜到他在腹诽什么,垂眸扫他一眼,“刚取的,有问题吗?”


    林栖:“……”


    有。


    既然取名这么随意,你怎么不叫旺财?


    或是来福?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在这两天里,林栖做了一些署名准备工作,主要是——练字。


    简单来说,署名就是在造物上签名,一旦成功,这个名字就会成为一种“印章”,无法轻易抹除。


    如果名字写得太丑,就会变成活生生的黑历史。


    林栖依然很不习惯现代语,经常写着写着就写成古语,练字事倍功半。


    另一项准备就是选墨。


    署名用的墨都是咒师专门调配出来的,朱红靛蓝这种艳色比较常见。他跟着观沄逛了几条街,才选到了一款胡桃木晶体墨,化开是柔和的暖棕色,写字不会特别扎眼。


    署名时不能有外人在场,到了时间,观沄和凌壑就在院子里等,整座房子只剩林栖和祈越两个。


    林栖关了门,独自在书房调墨。


    按惯例,署名者会在墨里加一滴自己的血,以强调这件造物从此属于自己。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脑中自动播放一则预言——扎破手指,使劲朝墨里挤一滴血,然后就能看见这滴血溅开之后又恢复成圆圆一颗,倒飞回手指上,像地鼠一样钻进伤口,接着伤口恢复原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再扎一次也还是这个流程。


    ……算了。


    加血是不可能的。


    但为了细节严谨,他还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矿物颜料,调成血液质地,用手指蘸了蘸,在暖棕色的墨里加了一滴。


    林栖只稍微擦了一下手指,故意没擦干净,带着一点血迹包好创可贴,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去叫祈越过来。


    红眼少年倚在门边,语调透着漫不经心,“你是蜗牛吗,我都快睡着了。”


    林栖直直站着,抬手指了指书桌前的座位,“你坐这里。”


    祈越“哦”了一声,像是一步一动的提线木偶,“怎么坐?正着还是反着?”


    “……正着。”林栖道,“墨……一瓶墨只能用一次,而且要在五分钟之内用完,如果慢了就要重新再……”


    他想提醒对方动作快点,说着说着却发现自己也在耽误时间,索性闭嘴。


    祈越拉开凳子坐下,斜靠椅背,抬眸道:“你很紧张吗?”


    林栖面无表情地摸了一下创可贴,再次想把这人嘴巴贴上,而且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行性。


    贴也行吧?


    反正名字又不写在嘴上。


    片刻,他道:“坐直一点,先别说话。”


    祈越很配合,真的不说话了,却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眯起眼睛,用一种看热闹的表情朝他打量。


    林栖敛起视线,不看他,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但在蘸墨时,钢笔尖和玻璃瓶还是碰撞出了“哒哒哒”的响声。


    手,有点抖。


    他用力握住笔杆,在纸上试了试墨,视线在祈越身上打量片刻。


    名字写在哪里是个问题。


    不能选在太显眼的地方,否则每天看到都想脚趾抠地,也不能选在太隐蔽的地方,否则写的时候就会脚趾抠地。


    他以前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还能写在别人身上。


    而且写了就擦不掉。


    祈越为什么就不能是一张桌子呢?


    板凳也好。


    就算他在心里默念“这是造物这是造物”,也没办法真的把一个大活人想象成一件物品。


    好尴尬。


    好烦。


    不想写。


    但是不能不写。


    林栖抿着嘴唇,在心里叹一口气,举起了手上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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