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泌像是被陛下这一语赐婚刺穿了心窍,跪在雪地上强忍着喉中的酸楚不敢出声。
陆蓬舟愧起脸:“陛下……不是哪家的姑娘。”
陛下迟疑一顿,“那就是烟花女子,怪不得不敢跟朕出声。不过才子佳人也是一桩美谈,朕倒可以施恩将那女子改为良籍,虽不能迎为正妻抬进府做个妾室也算圆满。”
陆蓬舟瞧见张泌吧嗒掉了一滴泪在雪上。
陛下当然不去留心,皱起眉头不耐烦道:“朕这恩典还不够么,怎还不谢恩。”
陆蓬舟心跟着揪了下,慌出声打圆场:“想来张大人有他的苦衷,瞧陛下这狐氅都被雪沾的湿沉,怕是要着凉先回殿吧。”
“嗯。”陛下朝他温声笑了笑。
不过只是一个字,落在张泌心头震耳欲聋,陛下跟陆蓬舟说话竟是用这样温柔的语气。
这还只是在他面前。
在四下无人的寝宫里,两人又会如何亲热,说些什么情话。
他一想喉间便泛起浓烈的苦味来。
陆蓬舟跟着御驾向外走去,不放心回头瞥了一眼雪地里仍跪着未起身的张泌,万分自责的垂了口气。
行至乾清宫门前,殿中宫人们鱼贯而出上前来,宫女们停陛下在身前抚去那些雪,几个小太监俯在地上擦陛下靴上踩到的雪水,陛下闭目安然自若的站着。
陆蓬舟心绪低沉回了木窗前站着。
那些个宫女太监俯身退下,陛下抬脚迈进殿门,又偏过头召他,“又杵那做什么,进殿来侍候。”
他又弱弱跟着进去寝殿,陛下瞧见他蔫了吧唧的样就来气。
“非得要朕出声才舍得进殿,真这般不情愿伺候朕那就走。”
“陛下跟前有那么些宫女太监,哪里用的着我。”
陛下浅笑:“怎么?你这是在吃那几个人的醋。”
“没有,我可不敢。”
陆蓬舟低头下去殷勤为陛下宽衣。
“那你蔫个什么劲。”
陆蓬舟想着张泌在雪地里跪着的可怜样,愧疚难当抬起头来为他说话:“陛下今儿误会了张大人......”
“张大人......张大人......你到底要在朕面前提他几回!朕予他恩典,他倒好作哑巴不吭声,朕还没治他的罪呢。”
陛下冷下脸自个将身上的狐氅粗暴扯下甩到一边气呼呼坐下,“朕召你进殿来可不是想听你嘴巴里一直念别人的名字。”
眼见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已无能为力。
陆蓬舟忍气吞声弯腰将那狐氅拾起来,在案上放好,心中暗想着张泌的主意已然落空,他回江州的事如何也要讨到陛下一句准话。
父亲还在家中等着他。
他示弱跪地伏在陛下膝上,“是我坏了陛下兴致,我往后不再提他,陛下别再气了。”
陛下眉头舒展,“这还像个样子。”说着满意俯下腰来亲了下他的脸,“朕今儿忍了多时,上塌来侍候。”
陆蓬舟硬着头皮迎合,乖乖点头回话:“是。”
陛下见他不跟往常似的寻尽由头躲,心底觉得有些怪。
陆蓬舟起身将塌前的帐帘拉上,闭上眼一咬牙豁出去探手到腰间将外袍扯下,回头上了龙塌。
青纱帐里,他怯怯跪坐在塌尾,脸面烧的格外红。
弄的陛下一时心中悸动,他牵过陆蓬舟的手,向身前温柔一带,“跟朕又不是头一回了,怎还这么青涩,让朕都有些紧张。”
陆蓬舟明明慌的感觉到颈上都在微微抽动,还是压下心头的害怕朝陛下淡然温笑。
陛下仰脸看去,面如冠玉,明眸皓齿,当真是好看。
他被勾了魂一样一寸寸凑近唇齿相亲。
两人一刹都失了神。
陆蓬舟惊的猛的向后抽离,半仰倒半坐着慌乱看着陛下,他倒抽了几口气,胸膛剧烈的起伏。
他以为陛下会和以前那样,只不过压上来亲他的脖颈,为何会忽然……亲他。
“朕……”陛下的喉结滚动,一时慌了心神注视着他喘着粗气。
陛下早知会有这么一日,但未曾想过会来的这么快,就那么水到渠成的和这侍卫亲了。
陛下抬起手背留恋碰了碰自己的嘴巴,亲那一下温软软的,和这小侍卫亲他竟一点不觉抵触,倒是有种直冲天灵盖的爽。
陛下一只手半撑着又朝那小侍卫欺身压过去。
陆蓬舟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朝塌边逃跑。
“去哪?”陛下从后背探手过来搂住他的腰,将人压入怀中,灼热的胸膛和他的后背紧贴。
陆蓬舟挣扎着低下头使出浑身力气推着陛下的拦在他腰上的胳膊,“我……我要回家中去。”
“这节骨眼上,忽说什么回家……过来。”陛下一面将下巴抵在他肩上,一面用手掰过他的脸,克制不住的探脸凑过去强吻。
他全身都被陛下框住动不得,被迫承受着陛下热烈的亲吻,眼角不知何时沾湿了一片。
陛下发烫的呼吸在他耳边做乱,嗓音低沉俨然沉溺其中:“这都不懂么,将嘴巴张开。”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求陛下放开。”
陛下听见他的哭声,从中抽离,张开眼看他。
小心将手放开,“又哭什么,可是朕弄疼你了?”
陆蓬舟大喘了几口气,也不听陛下的话,垂下腰将整个脑袋埋在被面上直哭。
陛下心疼跟着俯身下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是朕急了些,哪里弄疼了,朕给你揉揉。”
“我要回去。”陆蓬舟又猛的坐起来,眼角的泪珠都顾不得抹干净,坐在塌边光着脚就要往下走。
陛下急的拽着他躺倒,压在被面上抱着他在怀里好声好气的哄,“是朕的不是……好小舟,你乖些,朕不弄了还不成。”
陆蓬舟脑子一团浆糊,根本不去理他,侧偏过脸朝里躺着,一味的淌着眼泪。
他如何也受不了被一个男人压着亲,就算是陛下……他只觉得万分折辱。
陛下这会就是陆蓬舟转头过来甩他一巴掌也恼不起来,他常在宴上听人诨说做夫君的得在这档子事上多关怀妻子才是,虽说是男……妻也想来也大差不差。
一时羞恼了,好言好语哄一阵自会好。
他将手掌覆上陆蓬舟的脸,给他抹着眼泪,“别哭了,再哭眼睛该疼了。”
陆蓬舟撇开他的手,转过脸来,“我今儿跟陛下告假的事,陛下准不准。”
“准。”陛下连声答应,只顾着哄他开心。
“陛下写了旨意来。”
“这会又无笔墨在旁,朕明儿就写了盖印。”
陆蓬舟冷着脸坐起来,“陛下明日还有正事,卑职便不扰陛下歇息,先行告退。”
陛下顾忌着那些谏言,也不好再将人留在寝殿,跟着坐起应了一声。
陆蓬舟光着脚下了塌,径直去捡起外袍来穿。
陛下将他的靴子抬脚踢过去,“再急着走也先将鞋袜穿上,地砖上凉。”
“谢陛下。”他疏离吐出两个字,转身就走。
陛下在背后忍不住恼了他一声,一下了塌就不认人。
陆蓬舟游魂一样直到出了乾清门,才觉逃出了陛下的樊笼。
他的嘴巴被陛下亲的泛麻,也没瞧见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顶着这哭过的眼睛他也不敢回家中去见父亲,只能又回了那寝屋中。
推开屋门摸着黑点起灯,他被屋中静悄悄坐着的张泌吓了一个半死。
“你在怎么不掌灯,黑漆漆坐在这骇死人。”
陆蓬舟细看过去才瞧见他面容憔悴,红着眼睛显然是伤了一场心肠。
“你还好吧。”陆蓬舟同情看了他一眼,端来一碟子甜糕推到他面前,“吃点甜的,心头就不那么难受。”
张泌一股脑推开:“我用不着你可怜我,今儿你在我面前得意,定然很窃喜吧。”
“我好心待你,你不领情就罢,何必这般出言中伤我。”陆蓬舟气的赶客,“我还一肚子气没处撒呢,你赶紧走。”
张泌软和下语气,“你再帮我一回。”
陆蓬舟无语的坐下,“你今儿还没看清么,陛下他压根对你不起一点心思,你就算是思慕陛下多年,也不必这样上赶着作践自己。伤心一阵将人忘了,反正天底下男人那么多,再寻一个不就是。”
张泌:“你不懂情爱。若是我能忘,早几年就忘了。”
“可......我又能怎么办。”
“你不是说陛下孤寂么,我想用我这副身子爬上陛下的龙塌。”
陆蓬舟:“你......真的是疯了。我劝你趁早断了这念想,你会没命的,也会害了我。”
“当我求你。”
“我现在只想安稳回到江州,家中父母都在等着我。退一万步说,我也没有将你送到陛下榻上的本事。”
张泌闻声失魂落魄的站起来,在他身前屈下了膝。
陆蓬舟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求你再拉我一回。”
“你……你好歹先起来再说。”
张泌听不进去话,陆蓬舟好说歹说他仍旧不起来,他无法只好勉强应了声,“你容我几日想想法子。”
“多谢。”张泌站起来自觉无颜面,垂着头离去。
陆蓬舟浸湿了块素帕,愤懑的按在唇上用力擦了又擦,但似乎根本是徒劳,他一看到自己发白的嘴巴,那种被人掌控着攻池略地的失控感便轰然涌上心头。
他实在厌极了。
他心烦将那帕子丢回去,忽听的见外面有声细微的脚步声,他握起根抵门的木棍,推门出去看从墙角钻出一冻红了脸的小太监。
看脸似乎见过,是乾清宫里平日侍奉陛下茶点的。
小太监可怜巴巴朝他憨笑:“求陆大人宽容,这儿平日无人敢来,奴想偷懒在墙根下猫一会,惊扰到陆侍卫了。”
陆蓬舟见他冻口齿不清,端了碗热水给他喝,没说什么回屋关门睡下。
那小太监一转身脚印一路往乾清宫殿前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