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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作者:闻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等了许久,崔令瞻也未能等到程芙的一句忏悔。


    他只好再次走过去,垂眸皱眉道:“二人合力都困不住你,以你的水性再救阿嫣一回并不难。”


    “民女说过了,当时已力竭。”


    崔令瞻扬声道:“力竭还能抱着木板游那么远?”他音色低低的冷,“本王看你像见死不救。”


    程芙难以置信抬起脸,几番惊疑在眼底深处凝成了恐惧。


    “那日另有一人也在现场,”崔令瞻道,“看得比陶花更清楚。”


    闻此一言,程芙的脸颊褪去了血色,连声线也泄漏出一丝颤抖,“王爷,民女也是人,生死之际如何做到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她的命比你贵。”崔令瞻平静地道出一个事实。


    程芙:“……”


    她做梦也没想到所谓的水难是人为造成的,杀手一直在附近,确定苏姑娘溺亡才离开。


    离开的杀手却比程芙更早落进了毅王手心,酷刑之下,他供出一切,包括程芙挣扎时奋力还击……


    这充满求生欲的还击最终还是未能自救,苏姑娘的未婚夫猛然箝住了她小小的面孔,再往下两寸便是颈侧的脉搏。


    程芙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于毅王眸中望见了面如金纸的自己。


    那只捏住她的大手仿佛滚烫的铁钳,不乱动的话不痛,一挣扎就会越来越痛。


    她下意识去推他,不啻推在了一堵坚硬的墙上,男女力量的巨大悬殊终于让她生出了绝望。


    崔令瞻凝视她痛苦的小脸,即便她逆人性救了阿嫣也改变不了结局,杀手只会立刻补刀。但他是秩序的既得利益者,所学所思皆为维护秩序。


    程芙的行为显然冒犯了他的利益。


    她对权贵毫无发自内心的敬畏。


    可她似乎受到了惊吓,崔令瞻的手自作主张松开了禁锢。


    瘫软在地那瞬间光线一暗,程芙慌忙闭上眼,绷紧了神经。


    未料预想中的打骂并未降临。


    她惶然睁开眼睫,毅王已坐回了上座,面无表情俯视着她。


    崔令瞻凝眸看了她许久。


    “目下摆在你面前三条路,本王不说想必你也清楚。”


    “……”


    程芙只知有两条绝路,不知还有第三条。


    崔令瞻移开视线,盯着她身后斑驳的日影,徐徐道:“第一条,坐牢。毛知州手里没证据,定不了你重罪,但让你在狱中反省数十日还是可以的。”


    程芙木然望向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并不介意,也看向了她。她的眼睛像两汪水中的明月。


    “第二条,遣返清安县,交由徐家人管教。你做了那么多坏事,送你回去也是应当。”


    程芙身形微晃,不住地摇头,从她苍白的面色不难看出心底的恐惧。


    “第三条,赎罪。做毅王府的奴婢。”他嘴角噙着一抹寒凉,“直到本王满意,你才能自由。”


    崔令瞻好奇程芙会怎么选。


    可他的胸口闷闷的,无端悸乱,仿佛他才是被迫生死抉择之人。


    正常人都会选第一条路。


    熬一熬数十日也就过去了。


    然而程芙从毛知州的态度早已猜出自己的下场。


    得罪了宣阳苏氏和毅王,在牢里还能有她的好?挨打挨饿都是轻的,只怕不出半月自己就要“病逝”了。


    程芙的娘亲曾跟过一个捕快,对牢狱腌臜事再清楚不过。


    “王爷,民女愿做奴婢。”她唇瓣翕张,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民女定会好好服役,为自己的行为赎罪,望您宽宥。”


    崔令瞻捏紧的手指不由松开。


    “你就不怕本王趁机要你小命?”他问。


    要杀早杀了,方才他没有像别人那样打她,她就有强烈的预感……预感第三条路是唯一的生路。


    “王爷公正廉明,慈悲心肠,一定会给民女悔过的机会。”


    就算哪日后悔了想杀她,那也比在澹州坐牢、落入徐家人手中强。


    下意识的,她觉得在毅王手里最多挨一刀,另两个可就不一定。


    牢头们已经得了毛知州许诺,今晚就要她轮流伺候他们。


    她跪在地上,剧烈喘息。


    “你不是不为奴?”崔令瞻扬起线条分明的下颌,讥讽道,“这就忘了家母遗训?”


    程芙错愕抬眸,眼睫轻颤,嘴角不住地抿了又抿,原来他在这儿等她呢,他早就算好了,等她自己跳坑。未婚妻因她不愿为奴含恨九泉,他就要她做一辈子奴。确实比一刀了结了更有趣。


    方才她眼底一掠而过的是不是憎恨?崔令瞻的心跳与呼吸微乱,怔怔望着她。


    她有什么资格?


    彼时暮色沉,他与她目光相抵,霞光落在她薄薄的眼皮,映红了眼圈,他偏过头,移开了视线。


    谁都没有再说话。


    日落前,程芙被狱婆提了出去。


    这回她们没再打她,而是打开了她的手链脚链。


    毅王的婢女把她领进了三进院,交给一名气质温婉优雅的贵妇。


    婢女在贵妇耳畔小声低语了一阵,复又转身告诉程芙贵妇姓薛,女官出身,是毅王的乳母,称她薛姑姑即可。


    程芙屈膝施礼:“薛姑姑。”


    两日后,她坐在最后排的马车里,被带到了燕阳府。


    崔令瞻则在澹州多停留五日,处理剩下的事务。


    毛知州一句话也不敢多讲,唯恐做不周全,就寻个机会在凌云跟前说话。


    “凌大人,案子就这样结了?”他腆着脸笑。


    凌云回身,看见他,道:“此案无须你再插手,少自作聪明。”


    毛知州一窒,忙揣着手赔笑道:“下官实在愚钝,求大人再给下官一点点明示……”


    “别以为毅王不知你与苏家人的勾当。”凌云留下一句话,大步流星踏出了衙署。


    毛知州惴惴不安,次日就把苏家的人请出了客房,假装不熟。


    这可急坏了苏家二老爷,大侄女意外身亡,早不亡晚不亡,偏偏在大婚前五个月亡了,彻底斩断苏家与毅王最后一丝牵连。


    苏家严选的两名嫡女还等着姐姐嫁过去接她们封侧妃呢。这下好了……没有姐姐的关照,侧妃之位便是排队也排不到她们的。


    毅王未婚妻意外身亡的奏闻于四月初传进了皇宫。


    皇帝嘴上说了句可惜,心里实则还挺高兴,从一开始他就没瞧上苏家。


    皇后倒是真心实意伤心了一天。


    毅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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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早逝的亲侄女嫡子,也是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皇孙,她既是毅王的皇祖母也是毅王的亲姑祖母,怎可能不心疼。


    那苏家如今确实落魄,可苏月嫣却是万里挑一,比邱贵妃娘家的女儿们不知要好多少倍。


    没有苏月嫣,阿诺的婚事怕是又要受制于人。


    阿诺是崔令瞻乳名。


    皇后擦了擦眼角。她是一万个不想看到邱家的姑娘进毅王府指手画脚。


    毅王自然比她更不愿意。


    苏月嫣遇害牵连甚广,崔令瞻并未在奏闻中详述,而是亲自去了趟宣阳,一待便是数月。


    时光晃眼就翻到了九月份,京师那厢急不可耐,连番召他入京选妃。


    不用去他也知所谓的选妃早被内定。


    普通人尚可用未婚妻去世仅半年搪塞,亲王可就难了,穿三天素服已算是旷世“深情”。


    故而邱贵妃连夜便与皇帝商量毅王妃人选,不料还未入冬就收到了毅王旧疾复发,亟待静养的奏闻。


    邱贵妃心急如焚,皇帝只好指派一名可靠的御医并两名太医署的吏目前往燕阳府侍疾。


    那日程芙以奴婢的身份随薛姑姑来到了王府。亲王府在她的想象中应是比知州衙署更大更奢侈,可当身临其境,现实远远超过了想象,她本能地战栗。


    一整条街都是毅王的。


    入目便是屋宇式的街门,巍峨磅礴,面阔五间,中间启三门,足足排列了九行七列六十三颗纯金门钉。


    象征至高王权的翠绿琉璃瓦,仅次于皇宫的明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因一进院中路分布着王府十大办事公署,全是外男,仆婢簇拥着薛姑姑走了西路的角门。


    门后停着两辆小骡车。


    众人乘车穿过一进院、二进院,从三进院开始步行至五进院落,才纷纷停下。


    看得出薛姑姑的地位很高,却没有托大坐软轿,始终步行。


    重重叠叠,砖墙高耸,程芙想:便是话本里飞檐走壁的英雄也飞不出,只有薛姑姑那样深得毅王信赖之人才能来去自如。


    她垂眸盯着脚下的青砖。


    薛姑姑扫了她一眼,见她虽未通王府规矩,行止却端正有度,不像是没有教养的市井恶女。


    王府婢女基本群居五进院后罩房,分上下两层,程芙被安排在西北角二楼最西面的一间,原是杂物间,管事娘子让她自己收拾收拾。


    身为粗使婢女住进了“单间”,乍一看她条件不错,实则是管事娘子听说了她的来历,恐她是个刺头伤及无辜,便专门将她单独隔开。


    所谓的单间条件还远不如粗使婢女,冬凉夏暖,离大厨房和热水房最远,当完差回去的路也比别人漫长。


    上面的意思是不叫她饿死冻死便可,管事娘子遂按章办事,发了她三套过冬的衣裙、两床厚实的旧棉被。


    当下要穿的肯定来不及做,但也不是真来不及,只是不值当为她罢了。于是管事娘子搜罗了几套别人不要的给了她。


    程芙白日在西路的花园扫地、浇水、除草,各处洗洗擦擦,晚上回去在豆大的灯下修改肥大的衣裙。


    她缝缝补补,认真仔细。


    阿娘说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做人当藏锋守拙,学会安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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