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
我看着老陈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模样，却有些许犹豫。
我印象中的李建军是个再老实不过的男人，又因为家庭的缘故，干活的时候很是卖力。
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钱就走上歪路，放火烧了工厂吗？
可如果不是他的话，他身上那些可疑之处又该怎么解释呢？
“厂长？”
老陈见我沉默不语，伸出个巴掌在我的眼前晃了两下。
我猛地回过神来，在他急切的目光里摇了摇头。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报警的时候。”
“为啥啊？”老陈急得嗓门都拔高了些，又赶紧把音量压了下来。
“证据都快凑齐了！他缺钱、晚归、撒谎，还做贼心虚，这些还不够吗？”
“不够。”
我摇了摇头，语气沉了沉。
“这些都只是我们觉得，而不是铁证。他要是说晚归是去借医药费，咱们拿什么反驳？没有证据，警察也没法立案，反而会让他警觉，从而找机会销毁证据。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打草惊蛇对我们没有好处。”
老陈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反驳，只是皱着眉嘟囔。
“那也不能一直耗着啊……”
“耗不了多久。”我拿出手机，点开和沈妄的聊天界面，把我和老陈聊过的东西言简意赅的地汇总发给对方，末了又补充一句。
“你能查到李建军账户的汇款记录吗？”
消息发出去不过二十分钟，沈妄的回复就弹了出来，还附带一个加密文件。
“流水刚拿到，你重点看一天前晚上八点十五分的转账。”
我的心瞬间提紧，指尖飞快解开文件，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里扫过。
很快，我的目光便锁定了沈妄所说的那条记录。
那笔标注“往来款”的十万元转账格外刺眼。
但转账人一栏写的名字却是“周明”，并非苏城。
“周明？”我下意识念出名字，眉头拧成一团。
“这是谁？跟苏城有关系吗？”
老陈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满脸疑惑：“没听过这号人啊，既不是厂里的工人，也没听苏城提过……难道是咱们查错了？”
我没急着下结论，立刻给沈妄发消息追问周明的身份。
这次他回复的很慢，过了半个多小时，消息才弹出来，只是内容却让我心里一沉。
“我查过了，周明和苏家没有任何亲属关系，也没有生意往来，就是个做小生意的普通人。而且，李建军账户里的十万块，今天一早就转到了医院账户，备注是住院押金。”
“这……”老陈凑过来看完消息，瞬间懵了。
“不是苏城的账户？那李建军这钱是找人借的？可他为啥要撒谎啊，说实话不就行了吗？难道真是咱们误会他了？”
我攥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
之前的线索全指着李建军，可现在关键的转账人跟苏城没关系，钱又确实用在了治病上，所有怀疑好像都断了线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说，真的是我错怪他了？
“那现在怎么办？”老陈挠着头，没了主意，只好向我求助。
“咱们总不能白查这么久吧？可要是真的是误会，咱们又没法跟李建军解释……”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和沈妄的聊天框，敲下一行字来。
“周明和苏城无关，李建军收到的钱也用去治病了，看起来好像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可之前的疑点怎么解释？我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巧合。”
过了几分钟，沈妄才回复。
“别慌，疑点没断。李建军晚归的时间、撒谎的举动，还有他正好在火灾前拿到五万块，这些巧合太密集了。我陪你去见李建军，诈他一下。”
诈他？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沈妄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故意说我们查到周明和苏城有关，然后看他的反应？”
“对。”沈妄回复。
“他要是真不知情，只会辩解周明是谁。但要是他跟苏城有牵扯，听到这话肯定会慌。到时候看他的表情和回答，就能判断他是不是真的清白。”
我看着屏幕，心里稍微定了些。
“那你什么时候来和我一起去见李建军？”
“一小时后。”
我看着沈妄发来的消息，唇角勾了下，随后将手机收了起来，抬头看向老陈。
“你先去忙吧，不用再做别的事情了，等下我会打电话通知你，让你叫李建军来办公室，到时候你表现的自然一些。如果李建军问你，我为什么要找他，你就说……是和他确认一下补助申请的事，别太刻意了。”
老陈立刻点头，拍了拍胸脯向我保证。
“放心厂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保证不让他起疑心！”
说完，他攥着笔记本，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看着手机里李建军的账户流水截图，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沈妄和我“诈”不出来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只是巧合晚归、巧合借到钱，那之前的线索岂不是全断了？
那纵火者又该从哪里找起呢？
我的思绪越想越乱，索性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车间的方向。
工人们还在配合消防员收拾着废墟，深蓝色的工作服穿梭在倒塌的建筑里，格外忙碌。
我看到李建军的身影混在人群里，正低着头搬着废料，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
可一想到工厂现如今的情况有可能是他造成的，我便觉得头痛不已。
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放过的人，又是不是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间震动了一下。
我走到桌边拿起手机，一眼就看到了沈妄发来的信息。
“我到工厂门口了，你现在可以叫李建军来办公室了。”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车间分机，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让李建军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嘞！”老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刻意的轻松。
“没问题厂长，他现在就在我旁边呢，我让他现在去！”
挂了电话，我整理了下桌面，把提前打印好的“补助申请表”放在显眼位置，刚准备好这一切，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了。
“进来。”
门推开，李建军走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他依旧是那副局促的模样，头微微低着，后背佝偻着，一步步慢慢的挪了进来。
“厂长，陈主任说您找我，是要核对补助的事？”
“对，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拿起“申请表”，假装翻看起来。
“你母亲的病情诊断书带来了吗？补助需要登记这些材料，后续好走流程。”
闻言，李建军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诊断书，双手递过来，声音有些发涩。
“带着的，医生说还得化疗三次，后续要花挺多钱的……厂长，咱们厂子里能给我批多少补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