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他们的难处。
“王师傅，我知道大家委屈，也知道这三个月你们过得不容易。苏城欠你们的工资，我认。但现在你们这样硬逼他，他也拿不出全款给大家清账，反而会把事情闹僵，最后大家都落不到好。”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诚恳。
“我给大家一个方案，你们听听看，这么办行不行？今天之内，我先让苏城凑出一半工资，不够的部分我先垫付，明天早上之前，这笔钱一定打到你们各自的工资卡上。至于剩下的一半工资，我写欠条给你们，等工厂重新开工，第一个月盈利到账，就立刻结清。”
说完，我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另外，要是大家愿意留下继续干，我保证，以后每个月一定按时发薪，不拖欠一天，工资还比之前涨10%，中午再管大家一顿工作餐。咱们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工厂盘活了，大家才有稳定的收入，你们说对吗？”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
一个年轻工人小声开口问我。
“苏小姐，你说的是真的？涨工资还管饭，剩下的工资也能按时给结？”
愿意沟通，那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
我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
“当然，我以我的名义保证。”
我从包里拿出纸笔。
“现在就可以把每个人的欠薪金额、银行卡号登记下来，我当场拟欠条，让苏城签字。”
毕竟苏城才是这家工厂的原老板，这个字，当然得他来签。
苏城站在旁边，脸色有些难看。
我只是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就知道他是想要拒绝。
我唇角勾了下，弧度嘲讽。
他要是这个时候开口拒绝，那和拱火也没区别了，希望他别蠢的连这种道理都不知道。
我看着苏城脸色几番变化，嘴巴几次张合想要开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显然，他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平息事态的办法。要是再犟下去，工人真去了劳动局，他麻烦只会更大。
工人们谁都没有动作，而是把目光投在了王师傅的身上。
经过刚刚的那些事，我也看明白了，这位王师傅就是他们这批人的领头羊。
要不要信我，全看这位王师傅怎么说、怎么做。
我看着王师傅又点了支烟，手捏着滤嘴磨了一会儿，这才开口。
“行，苏小姐，我们信你一次！只要明天能拿到一半工资，欠条也写清楚，我们就留下来，继续干！”
有了王师傅开口，其他工人也纷纷点头，没人再提去劳动局的事。
见状，我松了口气，赶紧让大家登记信息，苏城不情不愿地在欠条上签了字，还按了手印。
等工人走后，车间里只剩下我和苏城。
我才收好刚刚登记好的信息，就见到苏城语气不善的控诉。
“你倒是会做好人，拿我的钱给你铺路！”
这是准备过河拆桥？
“我没拿你的钱。”我收起欠条，看着苏城的脸，只觉得好笑。
“之前我们在合同里面写的清清楚楚，这笔钱本来就是你应该结清的。我还没找你算让我背锅的账，你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还有，下午三点前，把工厂的财务底册、营业执照送过来，别再让我催第二次了。”
苏城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摔门便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满是灰尘的车间，轻轻叹了口气。
欠薪的事暂时解决了，但机器检修、找订单、清供应商欠款，还有一大堆麻烦等着我，看来未来这段时间我是闲不下来了。
我掏出手机，给之前联系好的检修师傅打了电话，让他下午就过来看看机器。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在车间里慢慢转悠，打算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把需要重点检修的机器、需要清理的杂物，都用手机拍下来记在备忘录里。
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在车间的角落蹲下身，拂去了面前那台机器上面的灰尘，指尖在接触到冰凉的金属的瞬间，我的思维忽然开始散发。
这家工厂的存在应该也有年头了，从前妈妈以前说不定也来过这个工厂。
“妈，你放心。”
我摸着眼前的机器，轻声喃喃。
“这个厂子我一定会盘活的，到时候，你的遗物我也会拿回来的。”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我都在工厂里转悠、记录，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等把车间布局、机器状况、仓库存货都摸清楚时，手机备忘录里已经存了几十张照片，还列了满满两页待办事项。
快到中午的时候，检修师傅终于到了。
他背着工具箱，一进车间就呛的扭头咳嗽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你们这地方是有多久没用过了？不是我说，好歹打扫打扫啊，机器放在这种环境里面，不坏也都要锈死了。”
看着检修师傅不停的用手扇风，我也有些无奈。
“好，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叫人来收拾。麻烦您先看看，哪些机器能修，大概需要多久、多少钱。”
我把他领到之前标记好的机器旁，师傅盯着机器看了一会儿，拿出扳手、螺丝刀开始拆解机器外壳，动作很是麻利。
我在旁边帮忙递工具，偶尔问几句专业的问题，他也耐心解答，说大部分机器只是“放坏的”，清理除锈、再换几个磨损件就能恢复运转，只不过，有两台老机器的电机得大修，需要费点功夫，也要出一笔不小的费用。
总归这钱最后是苏城给我报销，我没什么犹豫，便点头同意了，甚至还特意叮嘱了师傅一句，让他给我用最贵最好的零件。
中途苏城来了一次，他拎着个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文件夹，一脸不情愿地走进来，把文件夹往我旁边的桌子上一扔，桌上的灰尘因为他的动作激起，荡在空中。
苏城捏着鼻子，语速飞快。
“财务底册和营业执照都在这儿，你自己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没拦他，只是瞥了眼桌上的文件夹。
“你最好别耍花样，要是里面少了东西，或者账目对不上，我还是会找你的。”
苏城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倒是嘟囔了一句什么，不过我并没有听清。
师傅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我，没多问，而是继续埋头修机器。
等他维修好了机器，我终于能离开工厂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拿出忙了一下午没看一眼的手机，发现上面果然有很多来自念安的未接来电，心道了声糟糕。
昨天还答应他会早点回去，带他去吃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结果今天就食言了。
我赶紧给念安回了通电话，电话刚拨出去，只响了一声，便被接起。
我还没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念安极力想要隐藏，却怎么也藏不起来的委屈声音。
“妈妈，都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