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积压了一夜的委屈和愤怒，震得苏城愣了一下。
他大概也没料到，被关了一夜的我还敢反驳，脸色瞬间更沉。
“你还敢顶嘴？我看你是在外面待得连规矩都忘了！”
规矩？
我看着苏城理所当然的模样，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带着呼吸的时候，都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在你眼里，所谓的规矩，就是让我放弃妈妈的遗物，像个木偶一样配合你们，成全苏家的脸面，成全姚姚的人生？那我的委屈、我的念想，在你看来就一文不值？我是个人！我不是任由你们摆布的工具！”
苏城被我说得语塞，脸色铁青地扬起手，像是要朝我打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落下。
因为耳边突然传来了苏姚怯生生的声音。
“爸爸，你别打姐姐！有什么话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为什么非要动手！”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面前赫然是不知何时跑上楼来的苏姚。
她伸手抱住我的胳膊，仰着小脸看向苏城，眼眶红红的。
“爸爸，姐姐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别对她这么凶好不好？如果姐姐不愿意给我做南瓜羹，那就算了呀，我们一家人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吃顿饭也可以的，我想让你们吵架……”
苏城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苏姚委屈的样子，语气瞬间软了下来，甚至还带了点哄劝的意思。
“姚姚别害怕，爸爸不是要打姐姐，只是在跟她讲道理而已。”
说着，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警告，别吓着姚姚一般。
一时间，我只觉得讽刺。
同样是他的女儿，对待我就是软禁加动手，对待苏姚就是小心翼翼的呵护。
真是讽刺。
苏姚没理会苏城，反而转过头，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趁着苏城不注意，凑到我的耳边。
“姐姐，你先跟我下去好不好？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饭吃了。爸爸就是刀子嘴，等他消气了，我帮你跟他说，一定把阿姨的遗物给你拿回来，我保证！”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被呵护长大的天真，眼神里满是“乖巧”，甚至还悄悄冲我眨了眨眼。
我看着她仰起的小脸，目光在那和刘艳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上扫过，一瞬间，我竟然有些恍惚。
我是听过歹竹出好笋这种话的，但此刻看着她乖顺的眉眼，却觉得有些荒谬。
刘艳那样刻薄的人，苏城的本性又是自私自我，为什么会生出来这么天真无辜的女儿？
她抱着我胳膊的手很暖，声音软乎乎的，连眼眶红着的样子都透着委屈。
我抿了抿唇瓣，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怨愤和不甘。眼下这僵局，也只有先顺着她走，才有机会拿到妈妈的遗物。
苏城见我没再反驳，脸色稍缓，又带着不耐烦催促开口。
“还愣着干什么？姚姚都替你求情了，你还想让她陪你在这儿站着？”
苏姚也跟着晃了晃我的胳膊，声音更软了几分。
“姐姐，走吧，我们一起下去，好不好？李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呢，再不下去就要凉了。你妈妈的东西，我一定帮你要回来，相信我好不好？”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眼底的期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苏姚立刻笑了，拉着我的手就往楼下走。
路过苏城身边时，她还不忘回头叮嘱。
“爸爸，你也快点下来呀，别让姐姐等急了。”
苏城应了声“好”，看着苏姚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可落在我身上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像是在看一个随时会惹麻烦的累赘。
下楼时，刘艳正坐在餐桌前摆弄餐具，见我们下来，立刻笑着站起来，语气里满是欣慰。
“姚姚就是厉害，一劝你姐姐，就让她想通了。梨梨啊，你看姚姚多疼你，以后你们姐妹俩好好相处，家里才能和和气气的。”
刘艳此刻的模样看不出半点昨天在我面前的刻薄尖酸，要不是我脸颊上被扇过耳光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我恐怕也会以为昨天的那一切是一场梦。
她这话听着是在夸苏姚，实则是在提醒我，我能从楼上下来，全靠苏姚。
苏姚拉着我在餐桌旁坐下，还主动给我盛了碗小米粥，推到我的面前。
“姐姐，你快喝，这粥熬得可糯了。李妈说了，是特意给你留的。”
我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又看了看苏姚一脸“乖巧”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昨天虽然吃饱了饭，但毕竟已经过去了一晚，我现在也是饥肠辘辘。
面对这一桌的早餐，我也没再犹豫，低头拿起勺子便喝了一口。小米的甜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清甜可口，令人食指大动。
苏城在主位坐下，夹了个肉包递给苏姚，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姚姚多吃点，等会儿还要上钢琴课呢，可千万别饿着自己。”
“谢谢爸爸！”苏姚甜甜地应着，又转头给我夹了块煎蛋。
“姐姐，你吃呀，多吃点，我看你都饿瘦一圈了。”
刘艳在一旁看着，突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却没达眼底。
“梨梨啊，你看姚姚多记挂你，知道你在外面受苦了，回来就想着多给你补补呢。你以后可得多疼疼你妹妹，别总让她为你操心啊。”
这话听着是劝和，实则是把“不懂事”的帽子扣到了我的头上。
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接话，只是低头小口吃着煎蛋。
鸡蛋煎得金黄，边缘带着焦香，是我以前爱吃的口味，可现在嚼在嘴里，却只剩下了苦涩。
苏城放下筷子，喝了口咖啡，开口便是命令。
“吃完赶紧去厨房把南瓜羹做了，姚姚上课前要喝的。等做完你就赶紧回客房待着，别在楼下晃悠，免得让客人看见说闲话。”
“客人？”我抬眼看向他，微微蹙眉。
是谁要来？
刘艳眯着眼睛看着我：“是姚姚的钢琴老师，等会儿要来家里给姚姚上课呢。你刚回来，状态不好，别让人家看到了，到时候还以为我们家家庭不和睦呢。”
这句话说的倒是好听，可我却瞬间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深意。
什么怕别人觉得我们家庭不和睦，他们明明是怕我这个“污点”坏了苏姚在老师面前的好印象！
我本来是想反抗的，但苏姚却突然起身，用筷子夹了个生煎到我的碗里，冲着我眨了眨眼睛。
“没关系的，姐姐都在楼上待了那么久了，肯定觉得很闷，在楼下坐着也没关系呀。姐姐，我的钢琴老师人很好的，她肯定也会喜欢你的，你别担心！”
我看着碗里油亮亮的生煎，又看了看苏姚，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泄了大半。
苏姚这样对我，就算我心里对刘艳和苏城有怨气，也不该影响到她。
我低下头，捏着筷子，把生煎塞进嘴里。皮脆肉嫩的口感在舌尖散开，直到彻底咽下去之后，我这才闷闷的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