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很轻,因为落泪的缘故,还带着几分哽咽。
我没有回头,却听到了沈妄慢慢向我靠近的脚步声。
他靠近我,却没有在我的身边停下,而是直接走向了录像机。
我看着他半跪在地板上,将已经播放完自动弹出的录像带取了出来,定定的看着,久久没有动作。
“……你把这卷录像带带走吧。”
我轻声开口,大脑之中的理智和感性却博弈不断。
理智的声音告诉我,这几个录像在既然已经看完了,那就应该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否则万一哪天督军发现它被人动过了,第一个怀疑的人绝对是我。
但是情感的声音却告诉我,这盘录像带是沈涵和汪敏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我不知道沈涵和沈妄之间的关系,但是我知道,他对于沈妄来说,一定很重要。
所以它最好的归宿,就是被沈妄带走。
沈妄捏着录像带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摩挲着那些细密的磨损痕迹。
他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未散的颤抖。“你不怕被发现?”
“怕。”我诚实地回答,指尖攥得发白。
“但是我也不想让这卷录像带继续留在督军的手里。他们……是很好的人,最后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录像,不应该被封存在书房里。”
听到我这句话,沈妄终于转过身看向了我。
他眉眼低垂,月光落在他脸上,我看到了他眼底的痛意,和浓重到化不开的恨意。
沈妄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的时候,他才缓缓抬起头,他这才开口。
“你知道留着它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他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它意味着我们手里又多了一份筹码。”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意味着督军的罪证,又多了一分。”
他捏着录像带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说:“沈涵是我亲哥。”
这几个字像一块石头投入湖面,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
沈涵沈妄,一字之差,他们是亲兄弟。
那汪敏就是……
似乎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沈妄主动开了口。
“汪敏是我的大嫂。他们两个人对我,一直都很好。多年前,他们出国旅行,却失去了消息。我一路追查,查到了缅北,知道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是这里。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寻找他们的下落,没想到……”
说到这里,沈妄突然止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
但是我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费尽心思寻找多年,没想到到头来找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卷录像带。
而里面封存着的,是他的两位至亲之人被折磨到死的画面。
我闭了闭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话题实在是过于沉重。
最后,我只问了一句话。
“所以你才编造身份混进这里?”
我轻声问道。
“那些少林寺武僧、雇佣兵的经历……全都是假的?”
我主动暴露了自己调查过沈妄的事实,却没想到他根本不在意,就像是事先已经知道了似的。
“真假参半。”
沈妄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细听却能听出隐藏在其下的波涛汹涌。
“你调查我,就是因为对我的身份有了怀疑?”
我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顿时有些尴尬。
“上次我提到沈涵的时候,你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所以我没忍住就托人查了你……不过你放心,我找的人很靠谱,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的。”
我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妄,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往下道。
“你哥他……”
提到沈涵,沈妄的情绪明显是失控的。
我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我哥是化学教授,研究制药的,他手里有项技术,如果放在提纯白面上,能让纯度达到惊人的地步。”
沈妄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好像带着血腥味。
“督军就是冲这个来的。你刚刚也看到了,他想要用我大嫂要挟,逼我哥为他做事,可是我大嫂哪样的性格,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大哥被逼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到最后,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想起沈涵那双温润的眼睛,想起汪敏的遗言。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仅仅是因为手上有这样的技术,就被督军盯上,绑到缅北,这样逼迫,最后还硬生生的把两个活生生的人给逼死了。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这里的人,也简直是魔鬼。
我闭了闭眼睛,将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沈妄最开始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沈涵和汪敏。
可现在,他们两个已经死了,被活生生逼死了。
突然失去目标,他该怎么办?
我轻声问,视线落在他紧攥的拳头上。
那里的指节已经因为过分用力的缘故,微微泛白,仿佛要将录像带捏碎一般。
“和之前一样。”
沈妄垂着眼,指腹在录像带边缘反复摩挲,那动作慢得近乎凝滞,仿佛在数上面每一道细微的划痕。
我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和之前一样,那就是还是要从督军的手上夺权?
没等我开口问他,沈妄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只不过,要加快动作了,因为我等不及了。”
他开口时,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半分波澜,只有凑近了才能察觉到那冰层下翻涌的暗流。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管他现在看上去有多么平静,刚刚那盘录像带的内容到底还是刺激到了他。
他迫切的想要夺权,把督军从那个位置上面拉下来,也只有一个原因。
他要复仇,要让督军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妄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节抵在太阳穴上,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那些翻涌的恨意硬生生摁回去。
月光落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映出冷硬的阴影。
他忽然抬眼看向我:“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