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扶了扶自己头顶戴着的帽子,脸上从始至终都带着笑容。
“苏小姐看这株,花瓣要厚实,花芯得紧实,这样插在瓶里能开上三四天。剪的时候得斜着下刀,这样吸水足……”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花枝上比划,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掩盖我们真正的对话。
“我想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我声音很低,话音伴随着小陈剪花时的“咔擦”声落下,几乎要被风卷走。
“我想让你帮我查查沈妄,我想知道他在来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越详细越好。”
小陈扶着花枝的手猛地一顿,修枝剪差点从手里滑落。好在他还记得这别墅里人多眼杂,我们的一举一动极有可能正被人盯着,于是迅速稳住动作,继续修剪着多余的枝叶,但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了几分。
“苏小姐,您查他做什么?这人不好惹,园区里的人见了他都绕着走,我听说,有时候连张副官都得让他三分呢。”
听到小陈的这句话,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沈妄居然这么凶名在外?
我突然想起了沈妄那天为了我,对着几名佣人举枪的画面。
当时的沈妄不知道是刚从哪里回来,周身都带着凛冽的冷气。举枪时那漫不经心的动作和语气,确实让人很难不畏惧。
可是我知道他是为了帮我,之后还教了我如何开枪,让我在这偌大的别墅里能够自保。
所以我对他,无论如何都怕不起来。
“其实他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
我刚想帮着沈妄说几句好话,恰好这是吹过来阵冷风,将我脖颈处的丝巾吹乱了几分。
我原本遮掩得好好的掐痕,恰好露出了一小截。
小陈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脸色瞬间变了。
他握着修枝剪的手猛地收紧,却没敢说话,只是飞快地低下头,假装专注地修剪花枝,肩膀却绷得像块石头似的。
风还在吹,丝巾边角不住地蹭着脖颈,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而我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低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松松垮垮搭着,几欲被风吹走的丝巾。
刚刚到了嘴边的话,全被那道掐痕堵了回去。
是啊,沈妄是帮过我,教我开枪,护我周全,可他也曾在盛怒之下掐住我的脖子,当时他眼底的狠戾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似的。
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沈妄的那双眼睛如今还深深印刻在我的心里,让我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发抖。
这矛盾的两面,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沈妄?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小陈忽然开口了。
“苏小姐,您的丝巾歪了,今天风大,小心感冒了。”
我知道他这是在变相的提醒我,脖子上的伤痕露出来了。
“我知道了,谢谢。”
我低声说,飞快地将丝巾系好,遮住了那道刺目的痕迹。
小陈这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苏小姐,您……”
我知道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为了什么,勉强笑了笑,安慰道。
“没事的,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不用在意。”
我生怕小陈接着问下去,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如果让你去查沈妄在国内的背景资料,大概要多久?”
小陈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转回正题,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修枝剪,又飞快扫了眼四周,确定四下没人之后,这才语速飞快的说道。
“这个真不好说。园区里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多,就算有人知道,也都不敢提。要是想打听的仔细一点,就得找以前电诈组的老伙计打听,他们消息灵通些,但最少也得三天。”
他顿了顿,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苏小姐,沈妄好像很忌讳别人查他过去,我听说,前两年有个新来的守卫多嘴,和别人闲聊的时候问了句沈妄之前的老家在哪儿,正好被他听到了,当天就被拖去仓库,第二天出来时腿就废了。苏小姐,您真要查?”
我指尖攥着月季的花枝,刺尖不经意扎进皮肤,传来一阵细微的疼。
“查。”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认真。
“但你要小心,千万别让人发现。”
小陈见我铁了心的要扒沈妄的过往,咬了咬牙,点了下头。
“行,我知道了。三天后早上,我在花园东头的紫藤架下等您,假装给您送新摘的花,到时候我会给您关于沈妄的资料。”
“好。”
我应下,将小陈捆好、递过来的月季抱得紧了些。
“没别的事了,你忙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也拿不到这么多漂亮的月季花。”
小陈没再说话,只是重新蹲下身,修剪枝叶的动作却比刚才快了许多,像是急于结束这场对话。
我转身离开后花园,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我的身上,很暖,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
脖颈上的丝巾系得很紧,那道掐痕被牢牢的遮盖,可昨晚沈妄的手掌紧掐着我脖颈时,那掌心炙热的温度却像烙印一样,让我怎么也忘不掉。
沈妄,你的过去到底藏着什么?
三天之后,我又能挖掘出关于你的多少秘密?
我怀揣着心事,抱着月季准备回督军的房间。
好巧不巧,刚上楼梯,便遇到了正准备去找督军汇报情况的张副官。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看着张副官不善的目光,想起沈妄昨天提醒我的话,带刺的话最终没说出口,而是将怀里的月季往身前拢了拢,想要遮挡几分他的目光。
我本来想着大不了躲一躲,让让张副官,先回房间,等他走了之后再去找督军,结果我想让,张副官却不想放过我。
“苏小姐这是从哪儿来的啊?手里还抱着花,倒是有闲情雅致。”
张副官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视线在我脖颈处的丝巾上打了个转,探究的目光让人很容易便能想到暗中窥视的毒蛇,让我很不舒服。
“沈伯伯说后花园的花开得好,让我去转转。我正好看到月季开的不错,就想摘几支回来摆在他房间里,看着也能舒心些。”
我语气平和的解释着,手指却忍不住攥紧了花枝,刺尖再次扎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