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这句话后,便将脸别到了一旁,不愿意让沈妄看到我眼中闪动的泪光。
或许他并不在意,刚刚我为他站出来说话耗尽了多大的勇气,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瞬间我考虑了多少东西。
可偏偏,他并不领情,还反过来责怪我。
我咬着下唇,用力到自己都感觉到了丝痛感。
我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卷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我还是站出来了,因为我不想看着他死。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沈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
“……你什么意思?”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沈妄居然还不愿意和我说实话!
我气的胸脯上下起伏,心跳都快了几分。
“在我面前还要接着演戏吗?”
我看着沈妄,一字一顿。
“刚刚在督军的面前,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以死明志,自证清白,是不是?你就是在赌,赌督军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赌你自己一定猜得中督军的意思,是不是!”
我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但只要想到我为沈妄做了什么,而他却依旧把我当外人,我心里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至少,我以为我们两个算是盟友了。
我抬眼看向沈妄,想要听听他要怎么和我解释。
但他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错愕,有探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其他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我强撑的镇定。
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意外,心里那点委屈忽然就涌了上来,带着酸涩的意味。
“怎么看出来的?”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抹自嘲的笑。
“沈妄,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可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暴露了我的情绪。
“你举枪的时候,手指扣在扳机上的力度虽然越来越大,可是,如果你真的想要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话,是不会停顿那么长时间的。你的手指按在上面,迟迟没有按下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在等,等着督军心软,等着督军松口,对不对?”
还有督军在让他扔枪之后,他动作的利落,以及让他接手核心事务时,他眼底的波动。
这都不像是毫无准备的人才有的反应。
这些细节,是我刚才扶他回来的路上,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时才惊觉的。
那时只觉得心惊胆战,如今想来,却处处透着精心设计的痕迹。
沈妄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眼神里的惊讶褪去,换上了一层深沉的晦暗。
他沉默地看着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衬得这寂静愈发压抑。
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我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听沈妄说那些虚假的话语,便准备先离开房间。
“医生这么久了还没到,应该是张副官没通知到。我再去看看,你先躺着好好休息吧。”
说完,我便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下一秒,沈妄的话却再度让我停下了脚步。
“你在生气?”
我没回头,只是盯着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草,声音闷闷的。
“没有,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句话不仅是回答沈妄,也是在问自己。
是啊,你凭什么生气?
他沈妄只不过是你的盟友而已,你有必要因为他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吗?
我心里乱糟糟的,胡乱想着这些东西。
沈妄却低笑了一声。
“没有?怎么,把我当傻子了?刚才还像只炸毛的兔子,现在倒是又乖乖趴回去了。把你刚刚质问我的气势拿出来,大大方方的告诉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依旧没理他,心里那点委屈像是发了芽的种子,在我心底疯长。
我气他不明白我的心意,气他把我的担心当成麻烦,更气自己刚才在书房里不顾一切的样子,现在想来,自己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我久久没有说话,而沈妄大概是看出我真的动了气,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的头发。
他的指尖滚烫,带着低烧的热度,我顿时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的偏了偏脑袋。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缓缓收了回去。
“对不起。”他忽然说,声音很轻,却让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我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沈妄左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几声。
“我说,抱歉,我不应该瞒着你。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要瞒着你演这一出戏吧?”
我张了张嘴,刚想赌气开口说不知道,但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刚刚对着沈妄发了一通脾气,心里好受了一些,高涨情绪也就慢慢冷却了下来。
如今仔细想想,其实沈妄之所以什么都不和我透露,某种意义上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我。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护送失职,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督军对他问责,也是必然的。
督军疑心重,沈妄这出戏要是提前透了风声给我,到时候被督军看出了端倪,不仅他会死,我这个知情不报者,后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点我想的通,只是情感上有些难以接受自己被骗。
我看着沈妄苍白的脸颊,终究还是把那些带着怨气的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我别过脸,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
“只是……下次如果还有这种事,你能不能别做得这么冒险?你后背的伤要是再裂得厉害些,就算督军信了你,你这条命也未必能保住。”
他低笑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不险,怎么能让老头子彻底放下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