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沈妄。
难怪，难怪他一醒就要来找督军，难怪他刚进门就要下跪。
原来这是负荆请罪。
可是，传消息回来的人不是说沈妄为了保护沈成西，自己都坠海了吗？
这种情况下，沈成西为什么依旧被抓了？
反倒是沈妄大难不死，捡回来一条命。
我还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着，督军便已经再次发怒。
“沈妄，要不是你在我身边也有些年份了，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你故意的了！”
偌大的罪名砸下来，我看到沈妄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督军。”
我听到他开口，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我在你身边这些年，为沈家淌过的血、受过的伤，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忠心吗？二少被抓，我比谁都急。若不是为了掩护他，我何至于坠海昏迷，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在旁边暗暗点头。
确实，沈妄身上的伤一看就很要命，这可不是装的，或者是演的。
他的状况，的确是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里面，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
我本以为这样便能够让督军信服，最起码不会再这样咄咄逼问，可事实证明，我还是想错了。
“差点没命了？”
督军冷笑一声。
“可你终究还是活下来了，不是吗？而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还在牢里受苦！你让我怎么信你不是故意留着这条命，好坐收渔翁之利？”
“督军！”
沈妄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胸口剧烈起伏，后背的绷带不知何时已渗出暗红的血迹。
“你要是真这么想，那我无力辩驳，只好以死明志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从后腰处抽出一把乌黑的手枪，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将枪口死死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沈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短促尖叫一声。
他是什么时候把枪带在身上的？为什么我扶着他的时候都没发现？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沈妄没有看我，只是死死盯着督军，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决绝，像燃尽的灰烬。
“我在沈家这些年，忠心明鉴。既然督军不信，我多说无益，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话间，手指已经按在了扳机上方。
这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的频率。
沈妄是不是疯了？他居然敢这么做！
我本以为沈妄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他不可能这么豁得出去。
并不是我看不起沈妄，觉得他怕死，而是我清楚，他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他会死，也不怕死，但绝对不会是在这种被人猜忌、以死明志的荒唐境地里。
可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分明在一点点用力。
那乌黑的枪口紧紧贴着他的太阳穴，仿佛下一秒，子弹就会贯穿他的太阳穴。
这一刻，我也顾不上什么会被督军怀疑，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直接冲到了督军的面前。
我的大脑是空白的，可是嘴巴却没停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依靠着自己的本能，想要帮沈妄摆脱这种死局。
“沈、沈伯伯，这几天一直都是我在照顾沈妄，他身上的伤，我最清楚不过了。”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腿发软，几乎是扶着书桌边缘才勉强站稳。
“他后背的伤深可见骨，光是清理伤口的时候，我就换了七八块纱布，即使是这样，血也差点止不住。在他昏迷的这三天时间里，他一直在发高烧，还说胡话，说的最多的，就是二少快走，这些根本就不可能装出来！”
督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冷意，却没有打断我。
我咬着牙，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沈伯伯，您想想，要是沈妄真的想害二少，他何必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他大可以装装样子，做一些小伤口，说自己尽力了，然后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可他没有，他拼着命护二少周全，现在却要被您这样怀疑……”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我其实是想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毕竟情绪波动太大，只会让督军更加怀疑我和沈妄之间的关系。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妄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
我说不清是因为担心自己回不了国，才这样为沈妄解说，还是真心害怕他会死。
总之，此刻我的脑子里面就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妄死。
我定了定神，随后继续道。
“沈伯伯，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不该插嘴你们的事情，可沈妄是真的忠心，您不能就这么判了他的罪啊！”
督军沉默地看着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书房里只有我的抽泣声和那敲桌的笃笃声，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泪眼婆娑中，我听到沈妄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这是我和督军之间的事情，我叫你一声小妈，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对这句话，我只是充耳不闻，当没听到。
因为我清楚，沈妄这么说一是想要撇清和我之间的关系，二，则是想要提醒我，表现的别太过分了。
可我却依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沈伯伯，您三思啊！”
就在我以为督军会发怒，会把我赶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说完了？”
我哽咽着点头，不敢再看他，而是低下了头，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我听到督军笑了声，很短促，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没有和我说话，而是直接把问题丢给了沈妄。
“沈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下意识的回身，朝着身后的沈妄看去。
后者浑身上下都仿佛紧绷着，整个人的背挺的很直。
我听到他说：“我愿意以死明志。”
下一秒，指尖在扳机上缓缓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