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直起身笑了下,目光越过我往餐厅瞥了眼。
“老头子最近疑心病重,总觉得别墅里藏着鬼。你帮我盯着点,他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晚上都要告诉我。”
晚上告诉他?
我读懂了沈妄话语中暧昧的言外之意,本能的回头看向身后的餐厅。
沈妄胆子也太大了,他就半点都不怕吗?!
我压低声音,气都不敢喘太粗。
“你疯了?现在别墅里到处都是眼睛,晚上见面就是找死!”
沈妄却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力道不重,带着点戏谑意味。
“听过灯下黑吗?”
有时候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沈妄说完这句话,便越过我进了餐厅。
我站在原地咬着下唇,久久没有动作。
餐厅内谈话的声音依稀有几句传进我的耳朵里。
“……成东没了,以后就是你接手……别让我失望……”
沈妄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很显然,沈妄的初步计划已经有了成效。沈成东死了,如今沈妄就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属于沈成东的一切自然也要落到沈妄的手里。
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而我,也能很快回国。
可为什么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明显了呢?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餐厅里的谈话声渐渐低下去,才攥着拳回了房间。
沈妄那句“灯下黑”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知道他说得对,可一想到晚上要在守卫密布的别墅里见他,就觉得浑身发紧。
夜幕一点点落下。
灯火通明的别墅中,我小心翼翼反锁了房门,拿出了与那枚录音器相匹配的窃听接收器。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走廊里传来卫兵换岗的脚步声,格外沉重,像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按下了开机键。
电流声滋滋响过,督军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伴随着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仓库的货都清点好了?”
“回督军,清点好了,一共二十箱,都是按您的吩咐准备的。”
我听的出来,这是张副官的声音。
“后天凌晨三点转移,让老鬼亲自去接。”
“是。只是……沈少爷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
督军沉默了几秒,声音冷了几分。
“不用。他现在刚接手成东的事,手忙脚乱,别让他分心。”
耳机里的对话停顿了片刻,隐约能听到督军喝水的声音。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刚刚的内容,将重要信息全部都记了下来,打算之后见到沈妄告诉他。
然而,就在我正用心记着信息的时候,耳机里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模糊,夹杂着更多的电流杂音,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似的。
“……老鬼那边……加一成……”
“现在风声紧……”
断断续续的字句根本听不完整,可这些零碎的信息里,分明藏着更关键的交易细节。
我心里一急,攥着接收器的手不自觉收紧。
肯定是因为距离太远了。
书房就在走廊尽头,只要再靠近一点,说不定就能听得清楚。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长。
我悄悄拉开房门一条缝,探头看了看走廊。
换岗后的卫兵正背对着我站在楼梯口,不说书房,就算是距离我的房间,也还有段距离。
只要我不出声惊扰到他,他应该也不会突然转身看身后。
赌一把。
我咬咬牙,捏着耳机线,猫着腰溜出房间,一步一步往书房的方向挪去。
走廊的地毯很厚,踩上去几乎没声音,可每走一步,我的心跳就快一分。
还有三米,两米……
就在我快要靠近书房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谁在那里,你是干什么的?!”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刚才背对着我的卫兵已经转过身,手里的枪正指着我,杀气凛凛。
“我……我……”我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却还记得自己身上带着个怎样的定时炸弹。
眼看对方一步步朝我逼近,我咬咬牙,抬手借着举起双臂,做“投降”动作的姿势,将耳朵上挂着的黑色细线一把扯下。
走廊光线很亮,甚至到了刺目的程度。
我和他之间又隔着一段距离,所以我赌他看不到我的小动作。
黑色的耳机线顺着我的袖口滑了下去,此刻我无比的庆幸,自己离开房间的时候还穿了件长袖外套。
几乎是同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
督军站在门内,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身后还跟着张副官。
他的视线像探照灯,从我的脸扫到我紧绷的肩膀,最后停在我攥得发白的手背上。
“小梨?你怎么在这儿?”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说辞。
卫兵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枪口虽没再指着我,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
我敢打赌,只要接下来我说的话语有半句不对,引起了督军的怀疑,下一秒枪口就会抵在我的脑门上面。
倾刻间,我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托词。
“我、我是来找您的……”
我低下头,声音发颤,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做了噩梦,越想越觉得害怕,就想来找沈伯伯你,我想……想让您陪我说说话。”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软,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委屈和依赖。
我垂着眼,却能感觉到督军的目光在我头顶停留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撑不住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也不知道那位故人在沈督军的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
我这样拙劣的演技,又能顺利否蒙混过关。
“做了什么噩梦?”
他忽然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心里一紧,赶紧顺着他的话往下编。
“梦到,梦到好多血,有人在我的面前杀了好多人,地上都是尸体还有血,我特别害怕,一直跑,然后就醒了。”
我说完,双手捏紧了自己的衣角,惴惴不安的开口。
“沈伯伯,我是不是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